第82章(1 / 2)
夜幕落下,星夜四合,三人回到了溪边河滩,拾来干柴搭了个篝火。相故衣负责烤鱼,姬洛则拿柴枝在泥地里写写画画,并时不时打量四面的环境,爨羽就乖巧地坐在他膝边,不厌其烦听他自言自语。
当初行来云岚谷时,庄柯和关拜月起了一张宁州的草图,姬洛此时复盘,在一处打了个圈:这里是瞳洞,我们从暗河流出,按时辰推算,该是从地底走到了山谷的这一边。
爨羽摘来一朵花,凑上去在波浪弧线前放了一朵花,对姬洛笑了笑,示意他们现在在这里。姬洛揉了揉她的头,笑道:再往下走,便是元江和阿墨江,若山谷里的溪流能汇入这两江他将柴枝一勾,截出另外一条路,从这里走,最快应该有两天的脚程。
白搭!相故衣听完他的分析,做了个简评,你看看那顶上的瘴气,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们就成了行尸走肉。
爨羽抓起那朵花朝糟老头子扔过去,气力不够,花朵在半道飘下。她气性大,当即受不住了,双手抓乱了头发,你闭嘴!闭嘴!嘴巴真臭!
相叔说的不无道理,如果有什么可以御毒就好了。姬洛按着她的肩膀,替她将散开的辫子拢上。他本不会女妆,但好在鲜卑人有披发散辫的习惯,他亦曾替吕秋搭手编过。
思及故人,姬洛垂眸不语,看他难过,爨羽也没再捣乱,而是痴痴地望着他的眼睛。少年手生,扎得丑了些,怪不好意思,只能调头去捡那朵被扔下的花,抖了抖上头的尘土,将它别在小姑娘的发间。
爨羽双手如碧,想抓又不敢抓,瞪着眼嘴唇翕张,最后化作悠悠一叹,避到角落里。姬洛看着空空的两手,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惹得这小丫头不开心。
姬洛!
就在少年失神之时,爨羽忽地冲了过来,用树枝勾出他的短剑,往手腕上一割。姬洛大惊,她却只是笑笑,然后扭头跑入生有瘴气的林子,掬了一把温血挥洒出去,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的。说完,朝他伸出手去,一字一句道:用我的血吧。
只见她身后瘴气退散,再不能进一丈,以她为中心,仿若自成一道屏障。
要说毫不不震撼是不可能的。
姬洛平生第一次怔忡当场,饶是他巧舌如簧,聪颖慧黠,上可神机妙算,下可抟弄人心,但唯有这一份剖心的赤诚,让他不敢接,也无力来接。
这些天来的默契并非嘴唇相磕碰,说说而已,见他一动不动,爨羽知他在心中在想什么,便拉出了要求,全了他的脸面: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你不用觉得难为情,若你过意不去,待我们逃出生天,你替我完成一个心愿即可。
说着,她顿了顿,用牙齿咬下手腕上串着银铃铛的红绳,将其抛投给少年,又道:戴着,这可是证物,免得你哪天不认账。姬洛,其实你已经做得比自己想得更好,至少你把选择的权利给了我,不像不像庄柯,不像家族里的其他人,为了自己的私欲,将痛苦加诸在别人的身上,而勿论死活。
谁说爨羽说话难听不懂人情世故,小姑娘可通达得很,只是她这不大的年岁里遭罪太多,心里的情感反而更为纯粹,对喜欢的人好上加好,对不喜欢的人肆无忌惮恶语相向。
相故衣一把年纪了,被两人这话腻歪得不行,干脆蹲在树后啃完烤鱼,也不洗手,手指送嘴里舔了舔,托着脑袋往一根落地的粗壮树干上一躺,悠悠道:我说,那边的少年少女,照顾一下老人家嘛!大晚上给我整一出浓情蜜语,甜齁得我隔夜饭都要呕出来了!全他娘都给我去睡觉,明早出发!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姬洛脸上挂不住,他如今一堆破事缠身,且随时随地有杀身之祸,哪有功夫考虑这些风流事,何况白日听过爨羽的故事,猜测人多爱寻觅相似之物以求寄托,当即只道那小丫头丧兄而心有戚戚,悄无声息间将自个视之如兄长,所以才这般依赖自己。
因而,他只当相故衣闲淡太久,非要说两句烂话找找存在感,便回身一脚踹在那木头上,震得相故衣跟只煎蛋般滚摊在地上:哎,别说,我寻思着白天还有一桩事忘记问你,现今兜在脑子里,怕忘咯!
说说说!有屁快放!平白摔了一跤,相故衣自然是有些不耐烦的。
站在身后的爨羽若有所感,知他要说什么,左右觑看,狠下心按了一把伤口痛呼,三两步踉跄倒地。然而,还是迟了一步,没阻上他的嘴,姬洛接着白日被打断的话头问出了口:相叔你提到了隋铁心,那敢问此人究竟因何亡故?
哪知道他这话一出,相故衣从地上一蹦三丈,惊怒得一双眼睛似要落在地上:你说什么?隋铁心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100章 了,开心!!
嗯如果我说才写到三分之一左右你们会不会揍我哈哈哈,不管了,还是开心,像里程碑一样!!
感谢大家一路的支持,特别是465小可爱~
第101章
姬洛抿唇一言不发,相故衣见他脸色发白, 也知所言不假, 心头顿时泄了气, 一屁股坐到地上:我同他相遇时,他正赶往滇南寻药救其恩师,为人至纯至孝,不辞千里辛劳,因熟悉南方地形气候, 一路对我多有照应;我同他分别之时,恰逢天都之乱,他曾生豪言壮志,立誓继承先祖遗志, 欲要合并南北白门, 重振昔日荣光
想来感切之深, 任是久经风浪颠簸的相故衣也有喉头发紧,呜咽难开口之时。见状, 姬洛抄到他后方, 出手在其后背几处穴上点了点,替他顺过气来,道:逝者已矣, 还请节哀顺变。
你刚才问及我他的死因?相故衣深吸了口气,猛然反应过来,扬声质问,你的意思是, 有人加害于他?
姬洛犹豫片刻,遂颔首以示,将瞳洞中吕秋书信和董珠所写天都血书一并交代。听过后,眼前那穿着比野人还野人的男人,顿时就是一阵歪骂:妈了个巴子!看我不杀上天都,替隋兄弟讨个公道!
相故衣气得一脚踹穿了用作寝卧之地的粗树干,姬洛顺手把碎屑捡来投到篝火中,火势迅猛,扑腾一阵后静得只剩潮湿的枝干爆裂的噼啪声。
毕竟活了好几十年,相故衣也不是百般情绪都写在脸上的人,撒了撒火后,也算是沉静下来,拿长竿子敲了敲地上的卵石,道:还有功夫拾柴火,你这小子怎么不开窍?
先前他心头打算是可出去可不出去,对爨羽的舍身还只是报以赞许和敬重,这会子是不出去也得想法子出去,生死恩怨全系在这小姑娘的身上,顿时另眼青睐,再看时哪还是平平无奇的小姑娘,分明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因而生了讨好意,赶忙冲姬洛使眼色,压低声音道:人家就巴望你过去扶一把。
姬洛回头,爨羽却好像窝了气,故意把脸别开,自己按着伤口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独自坐到一边,皱着一张小脸。
痛不痛?姬洛走到她身前蹲下,将她手拉过来,送到嘴边吹了吹。爨羽本来想趁机发发脾气,可瞧他这么温柔,心头又高兴又难过。高兴是他对自己无微不至,难过是两人终究如云泥之别。
喂。爨羽难得没有叫他的名字,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垂下眸子,盯着近旁在风中飘摇的火苗,你们刚才说的,那个叫隋铁心的人是谁?他对你们来说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