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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不烫了,你的病快好了吧”丞相听到他这样说,还顺便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丞相悠悠哉哉地摇着蒲葵扇子,凉风一阵一阵地拂过他的双颊。丞相躺着一动不动,抬起手臂遮住窗户里漏进来的阳光,半睁开眼睛,看着垂挂的竹帘。
丞相轻轻巧巧地浅笑,拿扇子去拍拍将军,说:“早就好了,我只是不想去上朝。”
将军坐近一点,拿过丞相手里的扇子给两人打扇。他凑近了看丞相的脸色,虽然懒洋洋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至少眼睛里还是神采奕奕的,将军这下才放心。
丞相看他靠得那么近,眉目分明,他甚至都能看到将军眼睛里自己的倒影。丞相鬼使神差地抬手按住将军的脖子,让他无法回身。将军被丞相这一下吓住了,他原本还以为丞相要伺机谋杀。
将军定定地保持着那个姿势,进退不是。这时微风吹起帘帐,送来了窗外万里蝉鸣,还有屋檐下风铃的脆响。
他们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丞相的眼神中其实就包含了千言万语。将军一下子着了迷,心上有什么砰然裂开,再满溢出来。
丞相原本想做一些事,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丞相的情感其实很强烈,他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丞相移开视线,眨着眼睛来掩饰慌乱,松开了按住将军的手。
“帮我端一碗冰镇的绿豆沙来。”丞相说,声音轻轻的,带着点颤抖。
“你病都好了,自己去拿嘛。”将军抱怨着,但还是起身去把桌上的绿豆沙端过来,“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坐起来,哪有你这样使唤一个将军的。”
丞相很听话地自个儿从凉椅上坐起来,将军拿软枕给他垫在腰后,把豆沙递给他。丞相刚想抬起手接过,转而又想起了什么,笑着说:“要不将军你喂我怎么样伺候丞相,可是平常人不敢想的事。”
将军一听这话就不对劲,丞相一肚子坏水,就想着怎么整自己。将军拉下嘴角,把白瓷碗塞到丞相手中,然后靠在椅子上坐好,翘着腿看丞相怎么办。
“相爷自个儿解决吧,本官不是平常人。”将军说,一边给自己打扇子。
丞相耷下眉头,撇撇嘴,还是自己动手了。豆沙冰冰凉凉的,显然是刚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丞相知道将军的心思,将军含蓄腼腆,没自己这么泼辣。将军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做出来的事情还是实诚的。
“前两天皇帝说要去避暑,叫我随行。”丞相吃了一半的豆沙,才说这件事。
将军看丞相额头上在冒汗,还是打着扇子给他扇风了。将军其实早就知道丞相这回要陪皇帝去避暑,他心里不太好过,因为要好久都见不到丞相了。
将军不敢跟丞相说自己的想法,他觉得丞相是国家栋梁,知道自己的这些小九九怕不是要炸毛。将军皱着眉摸摸脑袋,一时竟找不到什么说辞。
丞相一直偷偷地看将军的脸色,他看到将军面露为难,悄悄笑了一下,又恢复原本处变不惊的神色了。丞相心里也不高兴,去一趟避暑起码要一个月,让他一个月见不到将军,丞相一万分的不乐意。
丞相自己也有些惊奇了,以前自己独来独往,深宅大院孤寂冷清也不觉得有什么,而现在一天没看见将军他就觉得这日子难过。
这是怎样的情感丞相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像书上说的那样,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将军这样的栋梁,有不俗的相貌和卓越的才华,确实是美人。
将军一直在沉默,丞相的豆沙突然吃不下了,随手搁在了旁边。丞相打起帘子去看外面郁葱的树木,数树下的鸢尾花开了几朵。丞相想了想,叫将军摊开手掌,他要看看手相。
“你还会看手相怕不是个半仙”将军似笑非笑,把手掌摊开来伸到丞相面前。丞相拉过将军的手,仔细地研究起上面的纹路来。
“说起来你都不信,我跟上游那道士学过点玄妙的东西,什么周易啊,八卦啊,星象啊,面相手相啊,我都知道一点呢。”丞相语气轻快,带着点炫耀的神采,霎时生动明媚起来。
“说的头头是道的,那你说说,我是个什么命”将军问。
“你就是个平常命。”丞相打一下将军的手心,然后把自己的手摊开了,和将军的靠在一起。
“你看。”丞相指指。
“怎么了”将军凑过去看。
“纹路对上了。”丞相的指尖顺着掌心最深最长的一条线划过,一直到末端。
“那说明什么难不成我还是你的真命天子”将军笑他,喜悦开怀。
“嘁,什么真命天子,这是说明你跟着我,必定福寿绵长,万寿无疆”丞相一哂,握住将军的手掌,转而又和他十指相扣,“像这样。”
将军看着二人的手指交缠,丞相的手纤长漂亮,这样一双手能写斐然的文章,印在书里让世人传唱;还能写成奏折,家国天下,只给皇帝过目。
将军任由他这样握着,指着丞相的鼻子说:“你趁机揩油还理直气壮。”
丞相用鼻尖蹭了一下将军的手指,说:“因为我是丞相,我就是这么理直气壮。”
将军没脾气了,丞相一生骄傲,像个任性的孩子,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比童子还难伺候。战功赫赫的将军自诩英明神武,在丞相身上从来都是败走麦城。
丞相哈哈笑着松开了手,从凉椅上下来,把衣襟叠进腰带里。他光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把那碗没吃完的绿豆沙递给将军,说:“你先吃着,我去换一身衣服,等会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去什么地方”将军没接绿豆沙,他觉得丞相就是在整他。
丞相低眉垂目,歪着头理顺自己的头发,说:“去避暑,我藏了很多酒,去喝个痛快。拿着。”丞相催促一下。
将军将信将疑地接过白瓷碗,丞相拉着长长的衣裾,往后堂走去了。
丞相的脚步轻轻快快的,像夏日里的一场雨。将军看看碗里剩下的一半豆沙,笑了笑,拿着匙子慢慢地吃起来。
丞相带将军去他在郊外的别业,他们一人骑一匹马,本来丞相说跟将军一起,但将军以马认生的理由拒绝了丞相。丞相只得喊管家从马厩里挑一匹好马来,最好和将军这一匹血统一样。
丞相在门前下马,府里的仆人们连忙来把马牵走。将军站在门檐下抬头看,他看到墙内参天的古树,还有檐头的牵牛花。丞相拉着他的手臂进门去,跟他说他私藏的窖酒,埋在院子正中的树下,等会儿一起去把它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