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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士诚急了,见陆九渊很快就要败北,连忙叫杜锦宁:“锦宁,快上。”
杜锦宁这才不慌不忙地站了起来,在陆九渊被祁元道驳得哑口无言之际,拱了拱手,对祁元道道:“祁先生为世之大儒,我一介小小秀才,本没有资格向先生发出质疑。只是晚辈看祁先生之文章,总有些问题想不明白,借此机会晚辈欲向祁先生请教几个问题。”
祁元道自然是不把杜锦宁放在眼里的,哪怕是杜锦宁曾经写过两篇文章,阐述过一些观点,但他觉得此子的行为跟他的孙子一样,不过是借用长辈的一些论点来沽名钓誉罢了。此时杜锦宁起身,他也觉得此举不过是为陆九渊找台阶,让陆九渊不至于败得太过难看。
他对杜锦宁有着深深的厌恶,不光是因为他的孙子因为杜锦宁的缘故,不得不在家里闭门思过一年有余;更有五皇子竟然弃他而跑到杜锦宁身边,与杜锦宁行止亲密,这算是犯了祁元道的大忌。
他决定给杜锦宁一个难看,最好让他在读书人面前丢个大脸,把名声搞臭,以后无颜再在人前行走。
他淡淡道:“请说。”
“太虚无形,气之本体,气有聚散而无生天,气聚则有形而见形成万物,气散则无形可见化为太虚。这些可是祁先生的观点”
祁元道很不想回答杜锦宁的问题,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必须维持他宽厚仁和、关爱后辈的人设,于是耐着性子点头道:“对。”
“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圣者,至诚得天之谓;神者,太虚妙应之目。凡天地法象,皆神化之糟粕尔。这也是祁先生的观点,对吧”杜锦宁又问。
祁元道忍不住了,出言微讽道:“这位小朋友,你要是对我的学说不清楚不明白,可以回去多读几遍文章。这里是讲文论道之处,还请不要耽误大家时间。”
一听祁元道这样说,那些不认识杜锦宁的读书人看向他的眼神就怪怪的。
虽说杜锦宁现在已有一米六几,跟中等身材的男子无异,但她十四岁那满满都是胶原蛋白的脸上仍显稚嫩,再加上她刚才自报家门,说她仅仅只是一个秀才,这些人便认定了她是在捣乱不要说秀才,便是一般的举人都没有资格进到这里来参加辩论呢。
此时听祁元道如此说,那主持此次讲学的一个老者就想站起来劝阻杜锦宁不要再说话了。
杜锦宁却笑道:“晚辈确实有不清楚不明白的地方,这不正向您请教吗晚辈很想知道,您说太虚是无形无象的气,说运于无形之谓道,形而下者不足以言之,却又说散殊而可象为气,清通而不可象为神,那么我想知道,您所说的太虚之神与有形之气,究竟孰大孰小呢此神既无处不在,无所不容,它与佛道的神又有何区别呢”
“”祁元道张着嘴,却一时哑然。
刚才还有些吵杂的山腰渐渐安静下来。
那对祁元道的理论研究不深的,看着说不出话来的祁元道,满脸莫名;可那些对祁元道的理论有研究的,却陷入了沉思。
确实如此。这位杜小秀才所说的那几句理论,正是出自祁元道的文章里。只不过这些理论并不出于一篇文章,而且这些话出现之前都会有大段的理论做依据,大家看了只觉得叹服,从未去深思这些理论的矛盾之处。
经杜锦宁这一问,大家才发现,祁元道的理论中,似乎把神与气对立起来了,过份夸大了太虚的神与有形之气二者的区别。他把所谓“神”讲得非常玄妙,真是神乎其神,致使他的气一元论跟佛道一样,也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一边反对佛道,一边又塑造出一个“神”,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杜锦宁并不需要他回答,继续又问:“祁先生说,气之能变本性,此性通贯于太虚与万物之中,因而是永恒的。而祁先生却又认为这个性也就是人的本性,于是人的本性也是永恒的,从而得出了知死之不亡者可与言性矣的论断,认为人死以后还有不亡的本性存在,这与佛道,又有何区别”
“”
山腰处又是一片寂静。
如果说,杜锦宁前面那个问题提出来的时候,还有人小声议论,那么这句话一出,满场皆寂。
佛宣扬来世,认为人死了之后以灵魂而存在,最后投胎到下一世;道宣扬长生不老,认为只要人勤于修行,就能得道成仙。而如果祁元道的理论中,觉得人死了之后是不亡的存在,这与佛道的教义有何区别
可刚才杜小秀才已把祁元道的理论说出来了,祁元道自己也承认,自己是反驳佛道的。他的理论里又有这样的观点,那他是不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他那么老脸到底有多疼
第510章 一口老血
祁元道坐在高台上,脸青一阵白一阵。他有心想要反驳杜锦宁,想要把杜锦宁的问题狠狠地回击回去,但杜锦宁所提出的问题,正是气学理论本身的漏洞,祁元道自己身在局中,还不是这个理论的创建者,他怎么可能有能力对这些漏洞进行弥补呢如果有,他早在自己的学说里就提出来了,不会等到现在由杜锦宁来提出。
读书人,虽也重资历,但更重本事。垂垂老矣的七十岁老童生,与十七岁的少年进士相比,谁更受尊敬,不言而喻。
如果说刚开始大家看杜锦宁年纪小,资历浅,看他还跟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可她这两个问题一提出来,大家看向她的目光就全然不同了。
所以此时杜锦宁继续再往下问,大家不光不觉得她在耽误时间,反而比开始时更集中注意力听她说话。
“祁先生说:天性在人,正犹水性之在冰,凝释虽异,为物一也;受光有小大、昏明,其照纳不二也。说人之刚柔、缓急、有才与不才,气之偏也。天本参和不偏,养其气,反之本而不偏,则尽性而天矣。既然刚柔、缓急这些气质之性都是天地之性,那祁先生为何要强调学习、养气、虚心与得礼呢为何要通过变化气质使气质之性反本于天地之性,最后居性即善呢”
祁元道张着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光额上冷汗潸潸,背上的衣襟里外都湿透了。
祁元道在学术上经营多年,他收的弟子无数,这些弟子跟祁元道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祁元道风光,他的弟子自然是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一旦他被人从神坛上扯下来,他的弟子自然灰溜溜的没脸见人。
此时见祁元道被杜锦宁问得久久说不出话来,面上更是苍白如纸,便有个四十来岁留着八字胡的弟子起身,对杜锦宁冷声道:“这位小相公,你既问出这样的问题,想来对于这个问题有着深入的研究,不如你把你的想法跟大家说说。”
如果杜锦宁光知道提出问题,而不能解决问题,那不过是祁元道本身的理论,或者说是张载的理论出了点问题,只要祁元道承认自己的理论还不够完善,那么刚才的诘难便可以轻轻掀过去,祁元道还会落得一个敢于承认自己不足,善于反思自己理论的好名声孔子、孟子等圣人的理论,也并不是完善得没有一丝缺陷的。所以,有不足不怕,端看如何去处理这场危机。
只要把杜锦宁问住,让她也不能再发难下去,祁元道说上几句自谦的话,再让其他几位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