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役》TXT全集下载_82(2 / 2)
那个如同天神般的男人身上的威压震慑着所有的灵魂。
但它们却迟迟不肯离去。
他们恐惧着男人的威严,却又渴望着补全自己。
——痛苦啊,太痛苦了。
——好烫,好热。
“殿下,玉符,在你那里吗?”皇轩烬突然说。
在第二次黄昏之役中,那个少年曾用玉符试图召出皇轩家的百万魂魄,而后少年把玉符扔给了他。
维希佩尔点头,将那块一直放在他心口藏着的玉符放在了少年手心。
少年于灵魂哀鸣的废墟中手捧着玉符闭上眼。
“归于此处吧。”
那些灵魂化为了菩提云雾,烟雾息于玉中,玉符莹润生光。
风息尘静,少年闭目如哀悯世人的神子。
十方众生,百万魂灵,皆归此处。
第168章 神之骰
Chapter65神之骰
之于我, 神只是个掷骰子的人。不过神尽管掷他的骰子就好,押上多少的筹码是我自己的事情。
01
圣天鹅湖, 风吹过湖色潋滟。皇轩烬把手抄在口袋中看着科林斯远处的云雾。码头的鸣笛声破过云雾而来。
“我想起来我为什么觉得那个红色印记很熟悉了。”他回头看着身边的维希佩尔说:“道教的符箓,长生诀。东煌曾有一段时间炼丹术盛行, 而我曾在我舅舅的书房见过当年那位天师用的符箓。”
“你是说当年的那场火灾是有人为求长生。”维希佩尔说。
皇轩烬点了点头,踩上了圣天鹅湖畔旁的栏杆,沿着栏杆向前走。维希佩尔怕他跌倒, 向他伸出手。皇轩烬没把手递过去,只是把手虚虚悬在维希佩尔手上,继续踩在栏杆上向前走着。
“三十年了,美丽的少女也该容颜逝去。”皇轩烬说:“魂域中的邀请函上说最伟大的戏剧将再次上演, 而我们已经错过了开场。看来三十年前的那场火灾还会重演。”
“那些死去的男人恐怕就是序幕。”皇轩烬说。
“你要出席最后的落幕吗?”维希佩尔微抬着头看着走在栏杆上的少年说。
“我们已经接到了邀请函,怕是没办法缺席了。”皇轩烬说, 他看着远方的雾气身形有些晃, 维希佩尔扶住他的手。
“可我们如今连这出戏剧要在哪里上演都不清楚。”维希佩尔说。
“他会让我们知道的,精心安排了这么多,怎么可能忍受最后却无人来看。”皇轩烬撑着维希佩尔的手从栏杆上跳了下来。
“接下来要去哪?”维希佩尔问。
“今天是月望日吧。”皇轩烬问。
维希佩尔点头。
“去圣拉斐尔医院。”
“你怎么了吗?”维希佩尔问。
“放心, 我没什么问题,不过是例行检查。自从我被册封为帝国少将之后,伊莎贝尔生怕我自己一个人死在黑塔上,让我每个月的月望日都必须去圣拉斐尔医院, 接受诺顿医师的检查。”
皇轩烬说着就向轨车的车站走去,维希佩尔跟在他身后。
“殿下就没必要过来了吧。”皇轩烬说。
“我不可以过去吗?”维希佩尔问。
皇轩烬耸了耸肩,“行吧。”
两个人等在车牌旁边, 皇轩烬仰起头,半长的黑发被风吹起。他回头发现有两个也在等车的小姑娘正看向他们。于是他对着那两个女孩挑着嘴角笑了笑,像是个调戏女生的街头小痞子。
那两个女孩立刻转回了头,不再看向这边。
维希佩尔回头将皇轩烬拉到了自己身边,将少年身前衬衫的扣子系上。
“她们估计是在看你。”皇轩烬说。
“你怎么知道。”
“因为哥哥比我好看得多。”皇轩烬仰着头笑看着正给他打着领带的维希佩尔。
远处的轨车碾过铁轨的轰鸣声透过云雾传来,皇轩烬偏头看着车头处轨车呼出的蒸汽。
维希佩尔将少年黑色的领带打好,然后踩上了轨车,向投币口扔了两枚银币。
两个人坐在轨车上的座位上,皇轩烬一会看看窗外的风景,一会看看坐在对面的两个女孩。那双桃花眼倒是没闲着。
两个人到圣拉斐尔医院的时候诺顿医生正在忙,皇轩烬就直接去了诺顿的手术室,躺在了手术室的床上。
说实话,除了旁边那些医药器械看着太冷冰冰的,这张床倒是挺舒服了。
这地方他熟悉,当初诺顿把他当成小白鼠,没少折腾他。
维希佩尔在房间外等着,只能隔着玻璃窗看着少年躺在床上。
处理完了手头的事情,诺顿拎着医药箱过来了,里面是伊莎贝尔交给他的针剂。以前都是皇轩烬自己一个人在黑塔上自己给自己打针的,不过他现在毕竟已经使帝国少将,伊莎贝尔不希望再出什么乱子。于是直接又把他扔给了诺顿处理。
“最近睡的怎么样?”诺顿将里面充满红色液体的针管推入皇轩烬手臂上的血管。
“还是和以前一样。”
“那就是还是整晚都睡不着了。”诺顿抽出针管,拿起下一根针剂,对着空气看了看,“这根打进去可能有些刺激,忍着点。”
“放心,我了解的。”皇轩烬说。
“每次打完针都会觉得身体很热。”皇轩烬看着天花板说。
“那是因为你的身体在打仗啊。”诺顿说。
“打仗?”
“对啊,我们的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打仗的,而且它最后只输一次。只为了能让你这种烂人再多活那么一段时间。”
“那我还真的是有些对不起我的身体啊。它那么拼命的在打仗,可我只是混沌度日。”
“无所谓啦。”诺顿将空掉的针管收了起来,“反正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皇轩烬笑了笑,突然看到诺顿的实验台旁边有个五六岁的女孩,正怯生生躲着看向这里。
“那个女孩和你以前一样,是我的试验品。”诺顿说。
“叫什么?”
“157。”诺顿说
“还真是随便。”
“155是只鹦鹉,已经死掉了,156是只绵羊,还养在我外面的实验室。她本来是这里的病人的,心脏和血液有点问题。治疗了一段时间之后,她的母亲就把她扔在了这里,再找不到人。于是我就把她要了过来。”诺顿说语气平淡地说。
“我还记得那个女人当初近乎崩溃地在医院的大厅里嘶吼着:是不是只有我这么痛苦啊,是不是只有我啊!”诺顿又笑着说。
他偏着头,像是想起了当初人潮涌动的医院大厅里,那个女人跌落在地上,不顾周围众人地大声喊着:“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这么痛苦啊!”
……是不是啊。
“不知道她叫什么吗?”皇轩烬问。
“我没有兴趣知道。”诺顿收起了医药箱,“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吧,我去拿药。”然后离开了房间。
看着诺顿离开,皇轩烬向小女孩勾了勾手指,“过来。”
小女孩抱起地上的玩偶就像小狗一样跑了过来。
皇轩烬撩起女孩的袖子,看着女孩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针眼,“疼吗?”
女孩仍旧怯生生地,却还是点了头。
女孩又大着胆子说:“护士姐姐告诉我,等我长大就好了。”
“不会好的。”皇轩烬说。
女孩不说话,抬起头看着皇轩烬,眼睛像是蛋花一样。
“可姐姐告诉我要坚持下去。”女孩低着声音说:“要很努力很努力地活下去。就算每天要吃很多的药,就算打针很疼,也要努力坚持下去。”
“哦,那就去做吧。”皇轩烬说,然后从床上翻了下来,“告诉诺顿,我还有事情,先走了。”
皇轩烬走到门外,“走吧,我想去一趟创世图书馆。”
“检查结束了吗?”维希佩尔问。
皇轩烬点头。
02
今天是创世图书馆的闭馆日,只有几个负责归置图书的管理员在偌大的图书馆中走动着。
“我记得我曾经在这里看到过关于当年那场火灾的记载。不过当时看的时候并没有在意,只是略微扫了几眼。”皇轩烬说。
他用手指扫过书架上的书脊,抽出一本近代伐纳史翻了几页又放了回去,继续在书架中找着。
维希佩尔看着少年,想起来曾经那个少年初至西陆的时候。
“忘记那本书在哪了。”皇轩烬说,然后有些无聊地拿起了旁边书架上的一本书看着,
“哥,如果是你,你会为什么追求永生呢?”皇轩烬突然问。
维希佩尔回头看着少年,没有说话。
皇轩烬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自顾自地说:“我以前在微尘寺的藏经阁的时候看着满阁的经书。那个时候我突然希望自己能够有漫长的生命,这样就能皓首穷经,将所有的经书读尽。”
“他们都觉得经书无聊,可我倒是满喜欢看的。可惜几年了,也只看了半个书架。一直想看的龙树提婆的《十二门论》也一直没有看。”
“后来,我到了我舅舅的书房,他书房里有很多书,三千道藏,三洞四辅十二类,百般奇书皆有,我恨不得一一看尽。我十岁得入皇轩家的玄机楼,那些皇轩家历代家主所藏之书都存于玄机楼,剑法枪法、江湖隐辛,什么都有。十三岁的时候我又到了创世图书馆,我突然明白,我纵使有再久的生命,都没有办法将这些书一一看完的。”
“所以永生又有什么意思呢?这一路,我能得多少便是多少了。”
“我曾遇见一个人,他要行至东煌的每一处危山巨水,他要穷尽他一生去看世上所有风景。可他一辈子都不会知晓奥尔海域的银鱼溯洄,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北域的冰山崩塌。有些人一辈子只喝一碗粥,看一条河。可那也是一生。”
“所以为什么要追求永生呢?我知晓我还有死亡,所以我能安心地行于这条路上。因为我明白,我终有一日可以不用在承受这一切,我可以好好躺下来彻底休息一下。”
“我知道我会死亡,这让我感觉很安心。”皇轩烬说。
“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维希佩尔说。
“那又如何呢。”皇轩烬靠在创世图书馆中央环形的栏杆上,“这一切都会消失的。”
他看向创世图书馆中央生长的巨大桉木。
“这里是创世图书馆,最下一层属于神,是神启,是神的遗迹。最上一层是诸神的黄昏,是最后的毁灭。”
“而中间这些,是人类的!”
少年摊开手,如同站在大幕升起时的灯光下。
他像是念着一出宣叙调,没有咏叹调的哀婉,却带着几分史诗般的恢弘。
“我们从神的余晖中走来,我们知道最终我们将走向黄昏,可我们在这神启与黄昏之间仍旧书写着我们的历史。机械、政治、艺术、历史、炼金、战争。这些都是属于人类的。”
“纵使我们知晓黄昏终至,知晓黄昏之后这一切都会消失,可我们仍旧创造着这创世图书馆中记载的一切。”
唐德经常说维希佩尔在创世图书馆的最高层待得太久了,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对于他都变得像是一出戏剧。
他是从云端俯视众生的天神,合该高高在上。
而那个少年,他是从泥淖中挣扎向上的芸芸众生。
他是戏中人。是在观众席下悲欢的人。
就像那个少年曾在化为废墟的宫殿中念着一出出戏剧中的台词,或许之于其他人,他的一生也不过便是偶然听到的一两句戏词,无人能将他的一生从开场看到落幕。
“哥哥,你相信命运吗?”皇轩烬站在那巨大桉树下问。
“你呢?”维希佩尔问。
“我也不知道那东西是否真的存在。”少年说:“之于我,神只是个掷骰子的人。不过神尽管掷他的骰子就好,押上多少的筹码是我自己的事情。”
第169章 神之骰
03
科林斯教堂。
白鸽从灰色的飞拱上飞起。
“仁慈的我的父, 我来此求解我的惑。”面上带着黑纱的女人用手指掠过教堂漆红的长桌。
今天不是祷告日,来教堂的人很少。只有阿奎那一个人在忏悔室。
女人的声音带着点骄矜, 没有半分虔诚礼忏的意思。黑纱下女人的嘴唇红艳。
女人仰起头,黑纱下的脸精致如同精雕细琢的珠宝。
是卡特。
“夫人, 今天科林斯教堂并不对外开放,而且现在已过了祈祷的时间。”阿奎那躬身对卡特说,眉目低垂虔诚如圣子。
“可我心中有惑, 难道神此刻不在吗?”卡特歪着头问阿奎那。
“神无处不在,无时不在。”阿奎那说。
“那既然如此,我什么时候来又有什么关系呢?神即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那我此刻心中有惑,他便该在此。”卡特走到一尊小天使的雕像旁, 用手指勾着天使手中垂下的坠子玩。
“好, 那夫人有何惑。”阿奎那问,他向后坐在椅子上,像是要聆听世人困惑的父神。
“恩……”卡特偏着头想着, 像是被老师提问的学生费劲地想着要说的话。
“神为什么要毁灭索多玛和蛾摩拉呢?”卡特想了半天问。
“因那两座城中除罗德外都是有罪的人。便是那城中有十个义人神也不会毁掉那两座城。”
“那你是觉得神做的没错喽。”卡特回头问,语气颇为轻佻。
“神所做一切都是没有错的。神是意志,是全,是一。”
“神毁去罪孽的, 毁去不洁的。那为什么这世界还有那么多恶呢。”卡特皱着眉问。
“因神还心有宽恕,神还在等着最后的审判。”阿奎那虔诚说。
“是吗?”卡特将信将疑地说。
阿奎那垂头,如受罪的神子。
“不是啊, 根本不是。”卡特突然转过身对阿奎那说。
“是因为神根本不在了。我曾大声呼唤过神明,可神明从未回答过我。我曾在高山上疾呼神,可神根本不在。我如今在这偌大的宫殿呼唤他,他也没有回答。我能听见在这巨大的宫殿中天使振翅的声音,但听不见神的答复。”
“夫人,吾等不可去试探神。”阿奎那说。
“为什么不可以呢?”卡特突然轻轻单膝跪在阿奎那面前,然后仰着头看着他,黑纱下蓝色的眼明艳如蓝宝石,“因为他根本不在,对吗?”
“神让亚伯拉罕杀子明志,可他却连回答都未曾给过我们。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女人皱着眉,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