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役》TXT全集下载_22(2 / 2)
坏了一个扔掉就好了。
土豆泥就是他的机油,他只是靠着土豆泥活在世上的一个机械。
可最后的最后那个少年却突然收掉了拳劲,不重不轻地打在他的胸口。
而少年却硬生生地挨下了他的一拳,被击中的一刻少年挑着嘴角看他,那双黑亮的眼中像是有山,有水,有飘过的云。
有世上种种。
而在他愣住的一瞬,少年猛地抱住他,将他过肩摔落。
倒计时结束。
他倒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观众席上所有的人都开始用他们的大拇指向下,他们怒吼着,像是古罗马斗兽场上围观着的贵族。
他们看着野兽在斗场上搏斗,但真正流着饿兽的血的是他们。
红火蚁知道,他们的手势是处决的意思。
对于他们来说处决才是拳台真正的意义。
予败者以死的处罚。
他们要让少年代替他们用獠牙撕碎红火蚁!
而少年也向着他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红火蚁看着少年,激烈的战斗结束后他的心跳如同奔牛一样跳动,于是当往后他再次回想起那一刻的时候,总是会伴随着剧烈的心跳。
少年站定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
“要起来吗?”
那是第一次有人向他伸出手。
那双手的手背干净白皙,那是富家公子哥才能养出来的温润。
可那双手的手指上却全都是细碎的伤疤,像是被无数的刀刃割伤过。
这个少年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经历啊?
什么人才能有着这样的一双手。
像贵族也像野狼。
看红火蚁仍旧倒在地上,那个少年也不勉强,直接收回了手。
他翻过绳子,拿过奖品。
在打开盒子的时候,少年皱了皱眉。
他看着手上的金腰带,说是金腰带,只在腰带中央有一块金质的小拳套,还有就是腰带的布是金色的。
“不是拳王赛吗?以为奖品会很多呢。”他看向旁边的工作人员,“就没有钱吗?只是这个东西?”
“没劲。”
你瞧瞧,他拼了半条命得来的东西,到最后只换来他一句没劲。
他拽下腰带上的那块金质小拳套,对着灯光看着,“是纯金的吗?熔了应该也能换点钱。”
剩下的腰带直接被他扔到了地上,连戴上的兴趣都没有。
然后拿起堆在一旁的外套,披在身上,从观众台的中间走了出去。
红火蚁倒在地上看着那个少年离去的背影。
他做了红火蚁想做了很多次却没有做的事情。
你看,这世上终究不是所有的人都必须要去做他们不喜欢做的事情的。
有些鸟,是笼子关不住的。
在无尽的烟雾之中,红火蚁终于摸到了那扇大门。
门被火焰烤的炙热,摸上去像是要把人烧熟一样。
这扇门一旦落下,就只有旁边的机械锁可以打开,否则就算十匹马也拉不开。
红火蚁拼尽全力地想要搬起大门,可大门丝毫不动。
他像是妄图撼动大树的蚍蜉一样。
他力气大的可以举起卡车,可在这扇门面前他只能感受到自己的无力和弱小。
这个熊一样的汉子哀嚎着。
他知道旁边的机械锁可以打开这扇门,可他怎么可能会开机械锁呢?
为什么老大要带他来啊!
如果带的是腹切蛇,一定能打开机械锁的吧。
就算是灰尾,也比他聪明多了。
为什么偏偏带了什么又傻又笨,什么也不懂的他啊!
他只知道傻傻的用机械零件拼成松鼠,可老大也不喜欢。
他们会死在这里吗?
不,不可以啊!
皇轩烬答应他的事情还没有做到呢。
他答应过的。
既然他当真了,皇轩烬就必须履行啊!
在一片烟雾之中,红火蚁像是又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他记得那天他输了拳赛,所以没有晚饭,只能全身带着伤地龟缩在破旧的巷口旁。
而那个少年却开着机车停在了他面前,摘下了红色的安全帽,靠在机车上看着他。
少年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掏出烟,给自己点上。
他的嘴角还带着伤,于是抽烟的时候疼的皱眉毛。
少年其实挺娇气的,这点疼都怕,但还是皱着眉头抽着烟。
“喂,你为什么要在这打拳啊?”少年问。
“他们管饭。”红火蚁抱着自己的膝盖低着头说,他巨大的身躯团成一团,看上去有些可笑。
像是被欺负了的熊。
“吃什么啊?”
“土豆泥。”
“只吃土豆泥啊。”少年有些嫌弃地说。
“恩。”红火蚁点了点头,他不太喜欢少年语气中的嫌弃,让他感觉他也被少年连带着土豆泥一起嫌弃了一样。
但别人问什么就算不喜欢也要回答的,这是他母亲说的。
“跟着我怎么样?”少年指尖夹着烟,后靠在机车上轻歪着头有些不太正经地看着他,“每顿除了土豆泥还有烤猪排。”
“有区别吗?”
只是为了吃饱而已,有区别吗?
“有啊!”少年轻笑着说,结果扯疼了伤口,轻嘶了一生,只好用手指按着伤口。
“只吃土豆泥是牲口的活法,除了土豆泥还有烤猪排是人的活法。”少年按着伤口说。
“人和牲口有区别吗?”红火蚁抬起头问他。
“当然有。牲口没人在乎,而人有。”
少年说。
第45章 烤猪排
03
红火蚁突然感到一阵恍惚。
被在乎吗?
那好像是一个很好很好的词, 有香喷喷的烤猪排,有温暖的房间和暖烘烘的被子。
他也曾经被在乎过的。
虽然他很傻, 但他的母亲却还是会摸着他的头对他轻轻微笑。
他的母亲有一双很温柔的眼睛。
可是他的母亲死了,他记得她母亲临死前看着跪在床前的他, 说:
“以后……我不在了,这世上,还有谁会在乎你呢?”
她的语气温柔又哀伤。
可那个少年却带着笑, 看上去一点都不正经地许下了这个承诺。
被在乎……
那个少年,会真的履行他的承诺吗?
抽完那根烟,少年跨上了机车,缓缓发动引擎。
“想要跟我走, 就上车。”
少年看着前方坠落的夕阳,“后面的那些人可要追上来了。”
红火蚁看着后面那些向这里跑来的拳馆拳手, 少年夺走了拳王的金腰带, 却又直接扔在了地上。
肯定会被拳馆的人打的,那些人就是过来教训少年的。
他要是落在那些人手上恐怕会很惨。
在机车引擎咆哮的声音里,红火蚁看着少年。
他很笨, 很傻。
有些事情需要想很久才可以。
可是那些人马上就要追上来了。
他真的可以相信这个少年吗?
少年真的会履行他的承诺吗?
“喂,到底要不要上来?”少年半睁着眼睛说,下了拳台,他又变成了那副没睡醒的样子。
或者说, 除了那被收了拳劲最后一击,少年全程都像是极度缺觉一样。
最后,红火蚁缓缓的摇了摇头。
“那好吧, 我走了。你保重。”
少年也不勉强,发动机车开始逃命。
留下一串灰色的机车尾气,把红火蚁笼罩在其中。
他终究还是太怯懦了,他不敢碰触那份过于沉重的承诺。
他终究不是那个少年,可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他知道人活在这世上是很难的,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去做人。
因为知道活着有多么艰难,所以他也知道少年的承诺有多么沉重。
他一直以来要的都很少,可那个少年却突然说他会给他另一种人生。他不怕被辜负,他只怕一旦被辜负他就再也回不去了。
被承诺过另一种人生后,他又怎么可能甘愿去过原本的人生呢?
拳馆的打手马上就要跑过来了,可红火蚁却只是把自己蜷成一团。
“喂,到底要不要上来。”
少年用腿撑着机车样子有点滑稽地倒了回来。
“三,二……”
少年回头看了看要追上的打手,再次毫不犹豫地发动机车开始逃命。
安全帽上黑色的带子在空中翻飞。
少年看着前面燃烧的天际。
后面的地面却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那个如熊般的汉子在后面使劲奔跑着,像是要震的全世界都地动山摇一样!
当那个汉子跳到机车后座的时候,整个机车像是要翻过去一样。
少年却没说什么,只是把安全帽向后扣在了汉子的头上,然后猛然开始加速。
黄昏之下,黑色的机车疾驰在漫长的道路上……
那是皇轩烬答应过他的,皇轩烬就应该做到。
在那之前皇轩烬怎么能死呢?
华夫饼也好,烤猪排也好,被人在乎的生活也好。
那些……是皇轩烬答应过他的啊!
红火蚁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搬动那扇沉重如同山屿的门。
他身上所有的肌肉隆起如同山脉!
那是,皇轩烬答应过的……
他当真了,皇轩烬就必须做到。
“啊!!!”
如熊般强壮的汉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着!
像是在山火中无路可逃,却蛮横地拼着傻气要厮杀出一条路来的巨大兽类。
五辆卡车同时启动也拉不起来的沉重铁门缓缓泄露出一丝光亮。
他的手磨出了猩红色的鲜血。
狠狠地咬着牙仿佛要将牙齿咬破一样,他的脸上浮现出骇人的青筋。
红火蚁猛然将沉重的铁门扛起!
答应过的事情就要做到啊……
04
灰尾和腹切蛇载着那个女人想要赶紧从这个地方逃离,卡车行驶在废旧的机械工厂里像是穿梭在巨大的迷宫里。
灰尾突然按住了腹切蛇手中的方向盘。
“你干什么!灰尾。”
“回去!”灰尾看着腹切蛇说,微长的额发下少年的眼睛黑的吓人。
“可老大让我们走啊。”
“你连皇轩烬的话都听,你是和皇轩烬一样傻吗?”灰尾说。
腹切蛇像是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老大,老大有危险!”
腹切蛇赶紧转过车身。
禁闭的仓库大门前围着几十个手握空心钢管的男人。
在亡命山上,空心钢管是最常见的武器,西陆虽然并不管制枪械,但价格昂贵的枪支也不是谁都能买的起得。
于是随处可见的废旧钢管就成了那些亡命徒最趁手的武器。
这种钢管虽然看上去没什么,但一旦挥落却能瞬间将对方的骨骼敲碎。
那些人在沉重的铁门旁来回走动着,钢管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于是那辆卡车突然闯入的时候,腹切蛇和灰尾看到的就是手拎着铜管的几十个男人齐齐停下来看着他们。
像是鬣狗群的闯入者一瞬间被几十条鬣狗用恶狠狠的眼睛盯住。
“在车上待着,无论发生什么绝对不要下来!”腹切蛇咬着牙对女人说:“我们老大拼了命换你出来。”
说完他便缓缓拔出了坐椅旁的蛇骨刺,那是一把形状奇特的刺剑,让人莫名想到蜿蜒爬行在枝叶间的蛇类。
那把刺剑被一堆草莓味的棒棒糖掩盖着,当腹切蛇缓缓将蛇骨刺抽出的时候,那把剑便像是一条蛇从粉色的糖果中破出。
他走下卡车,看着那些手拎钢管的男人。
灰尾拎着一把木剑跟在他的身后,安静的像是一只幼狼。
“喂,看没看见两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智商有缺陷的男人?其中一个还特别欠揍。”腹切蛇拎着那把刺剑冲着对面喊了一句。
然而对面的人却完全没有理他的问话,直接拎着钢管冲了过来,钢管直冲着腹切蛇和灰尾砍来。
腹切蛇弯身躲过,形状奇特的蛇骨刺直直刺入男人的脊背。
他咬着牙说:“喂,我在问你们话啊,你们就是这么对待问路者的吗?”
然而他的身后却突然被另一个人的钢管狠狠击中,凶狠的力度像是要将他的骨骼敲碎。
他感觉自己的胳膊像是要因为这凶狠的力道而废掉了一样。
可他仍旧强忍着疼痛狠狠将蛇骨刺向后刺出。
两个人在仓库的门口前不停厮杀着。
身上不知道挨了多少钢管,然而两个人还是不停战斗着。像是不知疲倦,也不知疼痛一样。
因为他们知道,那个特别欠揍的男人就在这扇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