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1 / 2)
其余人都堵着耳朵纷纷躲了两步往一旁去,只有姬洛没走,反而把耳朵贴在门上,又拧了两手,贺远指着他鼻子叫嚣,张口骂话:蠢货,你疯了!
姬洛杠住他的手,目光沉下:有落珠的声音。
公输沁反应过来,呼道:是珠坠盘!姬洛停手,四面俱寂,公输沁松了口气,看着一圈茫然迷惑的眼睛,不由解释:亦是锁钥的一种,由公输府第十八代家主,号称妙手补天的公输盈所作,不过因为开锁太为繁复,渐渐被弃用。
你们看,她从杂货堆里翻出两根缠了油布的木棒,借火石一点,探到门前,众人这才看清那落盘上类似于阴阳鱼的精致结构,珠坠盘中心盒龛里有三十六枚珠,左右分阴阳,当转动罗盘时,左侧阳盘会先落出十八颗,这十八颗珠子材料质地不一,会落入不同的位置,每个位置有一块铁片,撞击时会发出不同的声音。
说着,她左手手指卡入凹槽,用力向下一拉,在满室的铃声杂响中,十八颗珠子倾泻而出,次第下滑,直至静止不动。而后,她将右手放在阴盘上用力向里一推,露出少阳位中的另外十八颗珠子,和盘中十八个小孔。
三十六颗珠子是十八对,必须要每对对应,才能打开这道锁。说白了,这是一种听音配位的儿戏,珠坠盘在被弃用之后,一度沦为玩乐的工具,不过,匠人们有时候也会用来练习耐心和定力,公输沁随意捡起一颗,扔进其中一孔,阴盘咔哒响了两声,随后收拢,一颗错,满盘重来。
原理简单,可要实操却难上许多,且不说解盘人必须对音色敏感,便是这珠坠盘一启动,满山洞的铃瓮声,几乎就能干扰九成以上的人。
那那以前的人怎么进去的?迟二牛反应够快,但思考得还不够深。
公输沁道:只要提前知道珠子排布规律即可。
但显然,这排布规律并没有传下来,公输沁把目光投向抄手而立,默然不语的公输致,后者亦是面露难色,缓缓摇头。既连公输府的人都束手无策,旁人又能奈何,于是都一通泄气,退了开去。
卫洗闭目,忽然拔刀,踩着那几个木桶垫脚直上,往那岩壁狠狠劈斩。他的刀风尖锐而猛烈,只听一声脆响,刃下皲裂,很快蹦出碎石。
但尘土飞灰散去,没有半点铃铛的踪迹,只有黑黝黝的空洞,比大家想得更深。贺管事怕他冲动,再做毁坏之事,连忙将少年粗暴拦下。
公输致紧跟上前,捡起地上残渣,将两片拼贴,中间出现一道圆孔,孔洞上下左右各有一道浅痕,呈现十字模样。
我知道这里为什么会有白骨喋血了,他顿了顿,微微敛眉,将粗粝的大掌搭在卫洗肩上,颔首示意,设计者巧妙地将不足指甲盖大小的铃铛坠在丝线上,绑在白骨喋血的尾部,随着暗器推出,凿穿石壁,挂在不足两指宽的小洞里,当阴阳鱼盘旋扭,丝线便会震动,发出响声,声音顺着那种蜂窝孔漫出,不断被加强。
公输致摇头:铃铛的位置应该在石门背面,除非你能砍穿整块岩壁,否则只是徒劳。
要我说,这铃声恼人记不住,不若写下来?这时,贺远走了出来,指着那落盘,自作聪明。公输沁不忍驳他,旁人只做了个请便。
贺远转动珠坠盘再试了一次,发现落珠之快,根本无从下笔,若是在某一颗上多耽搁一息,眨眼十八颗皆坠完。
他只能摸着鼻子,尴尬地留在原地,为拂了脸面而愤怒地抄石门踹去: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破石头困我,可气!这一脚踢得狠,石门纹丝不动,脚趾却差点撞断,贺远本就身姿单薄,脚跟没吃住力,向后仰倒,差点连累公输沁一块儿倒地。
贺管事连忙将他扶起,又好气,又好笑。
既然行不通,公输沁便叫贺深磨了两块石头,卡在第一道大门下特定位置,那门不再阖上,留出通道给几个闲不住的闲人琢磨,自己领着高念和迟二牛,张罗饭食和夜间的居所。
贺远被贺管事搀着出去,隔老远还能听见不绝于耳的谩骂:什么鬼东西,我看除非是聋子,否则没人能做到不受干扰,一心一意!
少爷您又说气话,贺管事拿他没法,只能连连叹气,若是聋子,那岂非所有的声音都听不得了?
贺远被堵得没脾气:也是。
姬洛落在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珠坠盘,随众人一同走出铜门和洞穴,径自沐入阳光中。许是有冷到暖,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山中鸟啼鸣展翅,姬洛回望,撩起袖子的小臂上忽然起了一圈细疙瘩,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被人盯着瞧看的感觉,可同行的人都在他身前,无人回头。
这一路而来,姬洛并非没有刻意留心探查,但能跟踪他而不被发现的人,要么武功强他数倍有余,要么定力十足,善于藏匿。
但放眼五湖四海,前者不是不出山的老怪物,便是没这一号人,至于后者,岂非伏草地而如草,停于木而如鸟,若真能做到这般,倒是个值得一见的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开始写第八卷 ,等攒完结局存稿,我应该会日更快速连载完~(不过最近略忙_(:з」∠)_
注:引用自《管子·权修》
第231章
花草随风动,姬洛睁眼, 下意识按剑而起。
小院木屋不大, 格局简单, 除去厅堂庖屋,厢房只有三间,两对夫妇一人一处,剩下一间,几个大男人凑合一块。
屋子里除了迟二牛微微鼾声, 没有明显响动,外间有隔门,还有个正厅横截,院外虽有风, 但风却无法长驱入户。然而, 竹帘却在晃动, 仿佛昭示,方才此地有人来去。
可屋中未少一人。
姬洛回头, 凝目细视, 忽然发现贺深抱剑在怀,睡相死沉,不由惊了一跳, 那手中这一柄是
他将目光转落左手,剑身长不过两尺,剑体鎏银,宝带珠光, 正是在泗水楼中楼遗失的决明。
刻漏指向丑时三刻,姬洛身形一动,下一瞬,人已置身花海月下,鸢尾有淡香而微毒,他凝视着脚边反季生长的植物,顿觉寒意入骨。
不远处的高岗,有人竖箫在唇,声色嘶哑,惊飞的寒鸦中,余下一道剪影。
贺管事和卫洗的功夫纵使算不得大家,但不至于丁点反应都没有,上一回公输沁遇刺,或可解释为何老大暗中动手脚,可眼下呢,显然非同一般。姬洛仔细侧耳,这南箫有顺气推血,走五脏六腑之功,催人深睡之效。
对音律把控如此之深,世间再让人想不出第二人。
姬洛寻声而走,掠过蓝紫色的花端,仰头一望,那人未着发冠,只用一根白鹤流云发带束起一半青丝,身着套鲛纱的白衫在夜风中肆意舞动,衣尾刺绣的芝兰杜若因搓入了银线,而次第转过银灰色的流光。
清贵得不似山间魑魅,仿佛一朵净世的优昙。
送剑而来,是敌是友?姬洛扬声一呼
那人未语。
和灰袍人交手过几次,他的身形武功姬洛自认还是能辨出,眼前人显然不是,来者既然不辨敌我,又似乎别有神通,他不敢轻敌,只能按剑在侧。
越是痴看,姬洛越是觉得,这种身姿,从前一定在哪里见过,尤其是当那个人从巉岩上跃下,负手于后,款款而来。他步履轻灵,每一步,都落在长风卷起的鸢尾花上,好似他轻若明烟,一花可载。
踏花而来,踏花而走!
这种手法
姬洛两指按住额心,颅内乍然生出一阵刺痛,尤其是听得那人一声绵长叹息,带着撕裂的悲痛,和着清音梵唱。这种时候被敌人干扰,只能落得下风,姬洛咬牙抗住吃痛,想要探清对方的容貌,却在抬眸时,只见一道刺目的白光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