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2)
眼下二谷已被控制,号令一出,两波人马当即同时冲锋。楼西嘉所在的一路为药谷主路,各派首领聚会于此,而另一路自花谷出发,将好给了姬洛窝身之处。
孟曵带二人走的是羊肠险路,不过脚程却快,未多久便跟花谷诸人撞上。好在,这一方倒都是些仁和之辈,大多出身宁州甚至滇南,皆因早年白姑性情大改,苛责威压之下才心有积怨,他们的目的不同,不过是想擒拿大祭司,问出白姑下落,于旁人倒是无甚恩怨。
这滇南山地地势高,少年个个都生得肤色黝黑发亮,像姬洛这般肤质白皙的,一瞧就是外乡人,放另一队不惹眼,搁眼下倒是扎手。好在,孟曳对山中熟悉,愣是找了些桑果,用枝叶给他抹了抹脸,也能扮个像模像样的宁州人。
所有人都跟我来!
得见石火寨的号令,安营扎寨的都拔营而起,踢碎篝火,纷纷拿着兵器从栈道上山,姬洛冲孟曳使了个眼色,后者不再顽皮,立刻挨靠了过来。
拥裹在浩荡人流里的石柴桑耳廓一动,脑中自成一片景象,随即拍了拍扶持着自个儿的姬洛的手,轻声道:不急!有人替我们开路,不妨压阵试试。
姬洛颔首,三人悄无声息往人群后头落。
一小哥走得急,被身旁人撞来,姬洛眼疾手快暗中带了一把,没想到那人却生得股敏锐劲儿,忙回头来看,见月下三人,有些惊愕,心道:这几位倒是眼生,不过看装束打扮并年龄模样,和教中之人又不大吻合,想来是宁州普通人。山中多隐客奇人,看那老太婆的腿脚,像个练家子,说不准受过天都教荼毒也未可知,许是听说咱的行动,跟着跑来添火助力的。
这位小兄弟,刀剑无眼,你且扶好你的阿婆!那小哥朝姬洛含笑致谢,拿百濮方言多说了两句。
姬洛听不懂,但他沉得住气,于是极有耐心地点头,等着孟曳替他回话,果然,后者嘴巴快,当即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那人未见异状,便拿着刀剑,随众人而去。
就在这时,主路药谷栈道上迸发一声巨响,当先的人马受到冲击纷纷坠落崖下,往后的人小心翼翼不敢上前,投石问路,眸中警惕,场面忽然静了下来。
忽地,神殿前飞出四人,皆穿着白色苎麻衣,衣上绘着古族图腾,人人皆带着面具,持着各色法器权杖,或是手脚,或是脖颈,甚至是额上发间,都佩戴着细小的铃铛。
铃声一起,以巫彭为首的四巫于山间结大汤大河阵,口中唱祝巫颂,呼来天风,竟有移形换影之效,刹那间还在栈道上踟蹰不前的人,便若踩在洪荒大流之上,心中又恐惧又震撼,纷纷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毒物从地上山间被引出来,纷纷向他们爬去。
别听那铃铛的声音!自打巫彭一出,宋问别早做准备,他未被大阵所惑,当下踏阵而出,将手中的药粉挥洒而出,而人竟似在大河上奔走而不落。
无药医庐的人依次排布其后,楼西嘉站在尾端,见前者撒药,自个儿也跟着行动,同时却也将那幕离拨开一隙,把那四巫和宋老头看了个清清楚楚。
巫彭也算是白姑座下的老人了,年岁与宋问别不相上下,见有人识货,当即借着月色眯眼打量,张口问道:是你?
是我!宋问别撩开一侧蓬松的头发,露出破碎的耳朵。
先前斗毒斗医之时,宋问别戴了幕离,是以巫彭虽惊奇于他的医术,但还没多有猜疑,而今他自曝形貌,登时令人回想起二十年前那场恶斗:当年你所做之事,人人有目共睹,我天都教未找你麻烦,你竟还敢来?
怎么不敢来?为我徒儿,今日便是向你们讨债来的!宋问别不与他多话,当即叫破还蒙昧的身旁众人,功夫稍高定力也足的率先捂耳挣脱,提着武器向四巫奔去。
四巫立时散开,腾空而起,手脚铃音霍然大盛,而其口中再唱念祝颂之词,呼来大风迷眼,当即阻下来人。宋问别此刻已拆下塞耳棉絮,管他脚下是飞云栈道万丈深渊,还是大河滔滔红尘万丈,当即从腰包中取下五颜六色的药粉,将武功运至绝妙,朝着巫彭挥洒。
纵使抬袖掩鼻,但人需得呼吸,粉末微尘无孔不入,巫彭此前已受过毒伤,又一刻未得喘息之机,出阵来抗乃是强弩之末背水一战,这会子被他药粉一引,体内立刻如波涛涌动般,功力震荡。
巫彭祭司!
三巫眼见他眉目青紫,都气那宋问别比斗耍诈,面具下的瞳子里皆染了一层恨意。巫彭自己却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拼死顽抗不过是想守住天都教最后一片圣地,尤其是不想给宋问别这样的人玷污:老匹夫,若知前几日乃是你压阵,我是万万不会应这比斗之局,倒不是惧你,而是你为人实在狭隘龌龊。也怪我,医毒本一家,这辈子这岁数愣是活到了狗肚子里才非要争那长短,是我对不起教主和天都上下。
左后方的巫盼看不过去,张口怒斥:宋问别,枉你自称神医妙手,却三番两次以毒害人,我看你才是德不配位的狗东西!见那形貌听那声音,是个年轻女子。
年轻人何须气短?宋问别捻着胡须笑得愈发狂妄,竟似是承认自己下毒之事属实,英雄胜于谋略,不教一时蛮力。何况方才他自己不都说了,医毒本一家,怨不得旁人。
无药医庐的人都面面相觑,混入其中的楼西嘉则低头盯着鞋面,细想巫盼祭司话中那句三番两次,若真是如此,那宋问别可藏着大狐狸尾巴,倒是有一副好戏可以观上一观。
至于一旁的南中豪杰,却大多难以理解宋问别的做法,在他们这些不懂药理的铁血男儿心头,好人该是广为行医,坏人则必然蛊毒害人,可眼下局势却似掉了个个,倒教他们有无地自容之感,一时窃窃私语起来。
诸位且静一静,宋某自问和大家同心同德,这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老夫若不使点手段,你们又如何站在这云河神殿之前?宋问别全无惊慌之色,生得一张嘴巧舌如簧。
他这么一说,心性本不坚定者自然死咬拥趸,以拳击掌道:对!这帮妖魔邪道不仁,我们又何须同他们讲道义,宋老先生说得对,不过是他们自食苦果罢了。
对,别听那些妖人的,他们害人的时候可不见得心软!
当年反抗的人白姑是如何相待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邈邈滇南数万密林,说不准哪儿就藏着一座大狱,专供天都教的人处私刑,泄私愤!不公平!
无需多言,要打便打!巫彭撑着病体,招呼余下三巫变阵,自方才他毒伤复发,阵法已现缺口,惑人心之力大减,得以挣脱之士随即冲锋陷阵,不顾生死从栈道上碾过,纵使坠崖而亡,或是被虫蛇咬死,亦不曾后退半步。
如此浩大的声势前,四人而成的小阵谈何护山,要想一一阻拦下来是在捉襟见肘,眼见孙百善一马当先,双手铁环飞来,往巫姑所站的巨石砸下,后者旋身躲避时被长兵器缠住不得停歇,大汤大河阵当即又打开一道缺口。
石火寨的闵奕登时操刀大喊:跟我来,诛杀天都教妖人!
退居山峦得以保全的天都教教众也跟着从殿后涌出,两方陷入拼杀。宋问别有备而来,逢毒则解,助力一时称得上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怎么会?看着一边倒的局势,巫盼大吃一惊。
凭借天都教千百年的根基,单是这南中各路人马想动摇,并不是口头上的易事,他们不过是仗着六年前大变教中元气未复,且如今巫咸大祭司闭关,才侥幸至此。如今这局势,着实有些令巫盼始料未及!
立于阵前鏖战的巫姑也注意到这一怪事,将权杖一横挡开长|枪,长刀,长戟,足尖在刃上一点借力,隔空抽出权杖下的细剑,甫身上前斩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