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桑楚吟悄悄抬头,盯着那晶莹碧绿的细钉,心头暗道:公输府的暗器碧螺钉?
小六爷嘴角一抽,脸上肥肉颤了颤:食髓虫!这玩意儿弑主不分,连老雀儿都不敢用的东西,你竟然敢使!
食髓虫,顾名思义入体食人脊髓脑髓,以活血养之,按说在南疆也该是独当一面的杀器,可近年来却鲜少有人喂养,便是石雀儿这般使毒蛊虫的好手,也几乎弃之如敝履。原因无他,乃是因为此虫极易失控,反噬饲主,敌友不分。
你疯了!这玩意拿出来一个不好,今儿所有人的小命都得撂在这里!小六爷张口怒骂,同时又撕开左袖,将另一只臂钏一并对着前头。
阴十一中招后双目俱瞎,剧痛从头灌至脚下,致使他拿破风爪在脸上沥出条条血痕。江有梅吞了吞口水,在枔又怀里瑟瑟发抖,瞧那惨状,一时间所有人都冷汗直抽。
石别南闻言根本没有收手的打算,反而将大刀反握,给两小臂一边割了三条口,血涌出时,他发狂似地惨笑:来呀!刹那间,空气里传来扑腾翅膀的细声,被碧螺钉扎中而未立死的食髓虫又飞了起来。
阴十一乱冲乱撞,钱阿六的臂钏始终瞄不准,姬洛当机立断,咬牙抬着他手臂一抡:把你的解药备好!说话间,碧绿色的细钉呈圆弧状飞去,两颗没入阴十一后背,扎死正在食髓的虫子,而其余细钉则再次射中那些可怕的虫子。
然而,这飞钉毕竟射程有限,三丈外顾之不及,江有堂离得最远,他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般残暴的手法,早吓瘫在地,屈不换抽剑杀虫,却八面难敌。
桑楚吟心一提,伏地扬手,折扇飞出。
乌苏!小心!任谁也没想到,在一旁搂着江有梅的枔又捡起断木第一个冲了出去,她与屈不换分处南北,直奔中间的石别南而去,去死吧!
枔又这一喊如战鼓捶,重重落在众人心头。她跃至两丈高,势要朝石别南天灵盖杀去,然而后者血手往九环刀柄一握,挥刀而就:找死!刀上九环同响时,扑向屈不换和江有堂的食髓虫一齐飞了回来。
眼看人就撞在刀锋上,枔又想退,可在半空却借不到半分力。
危急关头,只瞧着刚才飞来的那柄折扇又扰了过来,扇骨撞在刀身,几乎没人看到桑楚吟如何走位,但她人已至枔又身前,两腿连踢将石别南踹开,足尖在刀刃上一转,拉住枔又从头过一个背摔扔向屈不换。
折扇回到了桑楚吟的手中,啪嗒一声收住,扇骨尾部霎时长出一根尖刺,桑楚吟反握扇骨,落地凌空一划,当先的一只食髓虫被她一刀两断,虫子喷出的汁水喷了她一脸,她似乎无所畏惧,伸手一抹,扎进虫堆里快刀斩虫。
钱阿六眼睛都看直了,咽下两口口水,便是朝夕相对的姬洛也不由心头震撼。枔又落地扶住屈不换,后者拄着重剑,嘴上喃喃:姓赵的
桑楚吟杀得痛快,这种死里求生的事情,她又不是第一次干
升平四年,她从牢笼中解脱,被送到朔方城。
你要刺杀的是匈奴新任铁弗王,刘卫辰。你虽有不畏死的决心,但你却没有足够的武艺,所以你的胜算唯有,快,准,狠!老人蒙上她的眼睛,将一柄快刀送到她的手上,笑着飘然而去,你踩着的独木之下是虿盆,小箭速度会越来越快,不想死,就劈开它们,就像劈开沙漠里的荆棘。
桑楚吟手上沾满食髓虫的汁水,拼杀中她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对自己说:我受了那么多苦,就是想有朝一日回来报仇。
疯子!疯子!疯子! 石别南被桑楚吟的杀意吓住,心中激愤,加诸两轮攻击落空,他一时头脑发昏,拎着大刀朝桑楚吟胡乱砍杀。
姬洛从步辇上跃下,喝道:赵恒义!
桑楚吟被这声音一冲,眼中杀气骤减,渐渐恢复清明:别过来!
说完,她拔下头上发簪,寻到契机一把扎进石别南的肩井穴,他右手登时麻木,九环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桑楚吟趁机压住他的膝头,凌空一个后踢,将石别南踢向扑来的食髓虫。
快走!桑楚吟落地招手。
姬洛也出声附和,捞了一把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阴十一,招呼江有梅和屈不换几人往后退。马夫颤巍巍要去抬辇,钱阿六直接跳到了地上,抬腿对着最近两个马夫的屁股踹了两脚:抬个屁,快跑!
山中忽然爆发出了惨烈的惊呼,桑楚吟断后,回头遥遥一瞧,食髓虫已经从石别南伤处钻了进去。
屈不换看着钱阿六端着那肥硕的身子,夺路而逃时根本不落其后,不由惊得目瞪口呆:老子突然有种死到临头,在劫难逃的感觉。
嘁!钱阿六两个鼻孔出气,又鄙视又得意,出来混江湖,十八般武艺全不会都没关系,就这一招跑路,那得要专精!瞧好了,小六爷给你演一个!说完,他脖子一缩,手脚环抱,就地那么一滚就下坡去。
入夜前,几人终于赶到了豫章城。
有钱阿六这位土财主在,大客栈那一包就是小半层,除了江有梅白受了惊吓不敢独自一人便和枔又一屋外,其余人都各自一屋。
碧螺钉杀了阴十一体内的食髓虫,姬洛火烤了刀子给剜出了虫尸,命是保住了,不过这独眼却作了双,一并瞎了。人到夜间一直昏迷发冷汗,情况不甚好,虽然小六爷给慷慨地用了好药,却也不知能否挨过这一时凶险。
怎么说这阴老怪也算是心存一善,江家兄妹受了恩,商量了一下,花了点钱请了个小厮屋里照顾,自个则分住在二楼两旁,其他人暂居一楼,扼守通路。
亥时未到,白日里奔波逃命的几人都十分疲累,早早回房歇息。待灯灭了七八,桑楚吟唤来小厮打了热水沐浴,那食髓虫死后的汁水虽然无毒无害,但却实在恶心。
等小二出了门,她将门窗扣住,卸下人皮面具,入了沐桶泡着,隔着氤氲烟雾里,把头枕在桶沿,渐渐回味起白天的杀意和那些纷乱又黑暗的记忆。
钱阿六遣退了那八个马夫,在屋里倒头睡得雷打不动,江有堂自有作息,这时也早早解衣入眠。姬洛在榻上躺了一会睡不着,亥时三刻,披衣起身也未点灯,握着掌心里的铜钱,坐在窗边思忖。
这夜,睡不着的还有屈不换,白日里枔又那点冲杀和桑楚吟的不要命比起来,实在是小巫见大巫,想到这儿屈不换心头闷得慌,人家救了在场所有人,他觉着自己不应该再叫人赵小气了,便顺了两壶酒往房里找去。
穿过院子走到桑楚吟门前,屋子里还点着灯,屈不换没那么多规矩,伸手推了一下:赵赵恒义,你没睡吧,老子来找你喝酒了。
桑楚吟下意识从桶里站起来,又迅速沉了下去,一时竟不知该先穿衣服还是先捂脸。
正待她要张口谢客时,在门口推门未开又不见屋内有反应的屈不换心中担忧,已经急躁地破门而入:姓赵的,你咋不说话,你没事儿吧?
屋外头忽然有几抹不大正常的风声掠过,桑楚吟无奈弹指熄灯,屋子里顿时黑成一片,她从水里跳出把架子上的衣服捞下一裹,掠到屈不换的身后,按住他的肩膀: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