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2 / 2)
梁立野看不到他的表情,那犹如世界末日一般绝望的神情。
就在这时,门被撞开,梁立野错不及防后退几步,焉许知的身体软软倒下,任凯拿着钥匙大喘着气一脸惊怒。他弯腰想要把焉许知扶起来,却被梁立野一脚踹开,雪白的衬衫上挨了个脚印。
梁立野瞟了他一眼,蹲在地上把焉许知搂入怀里。
他低头,这才看到焉许知发白的脸,额头上全都是虚汗,紧抿着唇,皱着眉,看着非常难受。
他一惊,来不及说话,便听焉许知说:很疼,梁立野你抓得我很疼。
施加在焉许知身上的力度骤然消失,焉许知缓缓松了口气,他在梁立野的凝视下,慢慢起身,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他低头,梁立野仰头,是一万光年的距离。
梁立野喃喃道:我感觉我们离得好远。
焉许知发誓,他从未看到过梁立野流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而那个凿穿了梁立野软肋的恶人就是焉许知他自己。焉许知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突然有人喊他,焉许知扭头,是一个护士,急急慌慌跑进来,慌张道:焉医生,四号床的病人他一直在喊疼,说是左边被截肢的手臂疼。
焉许知猛地回神,任凯与他对视,立即道:一起过去。
焉许知来不及再看梁立野一眼,同任凯匆匆离开,门拉开又自动推上,啪一声,休息室内彻底安静。梁立野呆了呆,用手撑着地面站起。
廖莉把门重新推开探头进来,惶惶不安看着梁立野,犹豫道:梁老师,我们要不要去?
梁立野扭头看她,眼眶一圈竟然红了,他说:再等等,等我平复一下心情。
廖莉以为他是太过伤心了,哦哦两声,缩头缩脑道:那我到外面去等。
梁立野背对着她,敷衍地摆了摆手。
门合上,房间内梁立野低头看着自己,深深吸了口气。
一定是因为太久没有碰他的Omega才会这样,才会起那么大的反应。
他在房间里走了好几圈,几分钟后,等那股躁意消散,才拉开门,出门前顺便把焉许知放在小床上的白大褂给挽在了臂弯里。廖莉靠在走廊墙壁是玩消消乐,他瞥了一眼,说道:走吧。
焉许知衣服都没换便跑了过去,病房内余栎已经痛的在用脑袋撞床,几个护士合力拉着他都拉不动,余栎的母亲在旁边崩溃大哭。
焉许知和任凯上前,任凯让护士拿镇定剂过来,从后用力搂住余栎,焉许知为余栎注射。
余栎的身体缓缓松弛,任凯把他放到床上。他睁大着眼,怔怔地看着焉许知,突然抬起右手攥住焉许知的衣角,声音虚弱带着哭腔,医生,求求你,让我死吧,我好疼
焉许知呆了呆,任凯怕他受伤,走过去拉开了他。
隔了片刻,余栎彻底平静下来。他躺在床上,瘦的出奇,刚才挣扎时,头上戴着的帽子掉了下来,露出了因为化疗而掉了大片的头顶。余栎的妈妈发出一声哀嚎,走上去拉起被子给余栎盖好。
余栎父亲撇过头去,不忍再看,他走到焉许知面前,沉默了几秒,声音沙哑道:医生,我儿子什么时候能够安乐死?
他们早早提交了申请,可这个法案刚成立,手续繁复,一共有七项规定,每一项都需要考察斟酌许久。现在他们的申请卡在最后一项,必须是有三名医生研究后同意,已经有两位医生签字,还差一位,卡在了焉许知这里。
吴政何当初让他来临终关怀科的时候,他曾提出过困惑。
他当初学医是为了救人,不是为了让人离开人世。
可自乐乐去世后,他便对自己越来越怀疑,医生究竟能做什么?把一个身患绝症的人从死亡边缘救回,而后继续让病痛折磨着他。
他想,也许自己本来就不该学医,也许就不会碰到这些人间疾苦了。
梁立野到的时候,焉许知已经从病房里出来了,低着头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
梁立野放缓了脚步,慢慢走过去,站在焉许知身前。
焉许知看着眼前的鞋,褐色的皮面上面溅满了泥,不知道穿了多久,鞋边的皮已经被刮破。鞋口上的裤腿皱巴巴的卷着一圈边,露出的一段小腿皮肤上还有好几处伤痕和淤青,梁立野可能是最不会照顾自己的alpha了。
如果他走了,以后梁立野该怎么办?
焉许知空荡荡的脑子里被塞进这一句话。
梁立野本想着不去理会焉许知,可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站在了焉许知身前,手已经放在了焉许知发顶,关心的话从嘴里出来。
许知,你你还好吗?
焉许知抬起头来,梁立野的手顺势滑到他的脸颊上,掌心里浇了大概有几公斤的胶水,牢牢地贴着。
也许是真的熬不下去,他需要梁立野,需要他的alpha。
这一回,焉许知没有退开,柔软的脸颊蹭过梁立野的手掌,他低声说:我签字了,在安乐死的同意名单上签字了,余栎会成为第一位被实施安乐死的对象。
梁立野一愣,这是自安乐死法案通过,第一位实施安乐死的对象,会是他们独家。
可此刻他无暇顾及这些,沉默地站在焉许知身边,梁立野心里想的都是,他的Omega该有多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求求大家给我评评论,o(╥﹏╥)o
第八章 窦房结(四)
先把衣服穿好。
梁立野把挂在臂弯里的衣服拿下来给焉许知披上,焉许知一动不动,任由梁立野为自己穿上衣服。
梁立野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发,嘀咕道: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在确认了安乐死的时间后,余栎像是终于放心了下来,他不再吵闹,甚至胃口都好了些,和他妈妈说想吃以前学校门口的豆腐花还有锅贴。那家店只有早上的时候会开张,生意又特别好,余妈妈起了大早,排了长队,揣在怀里带了回来。
余栎吃的不多,余妈妈却买了四五个人的量,她便让余栎爸爸给焉许知他们拿一些过去。
焉许知回到休息室的时候,就看到桌上的豆腐花和锅贴,他愣了一秒,护士走过来说是余栎爸爸拿过来的。焉许知点了点头,中午的时候,他离开医院出去办事,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四五盒糕点。拿出两盒分给了休息室里的医生护士,小护士看到糕点的包装盒,惊讶道:焉医生,这家店可不好买,要排好久的队。
还好吧,没等多久。焉许知把剩下的拿到了病区,对余栎父母说这是他出去办事是顺便买的。
余栎也吃了几口,焉许知在旁站着那个不过十七岁的少年。昨天余妈妈在科室里对焉许知说余栎马上就要十八岁了,她和余栎的爸爸想给余栎把这个生日提前过了。
临终关怀科里的几个护士听了就问要不要让余栎学校里的同学一起来给他过生日,余妈妈的表情变有些为难,声音低低的,对他们说余栎在学校里没有朋友。
大家沉默下来,焉许知想到余栎因为骨肉瘤而被截掉左手。学校里的孩子是最不会假装的,他们的疏远害怕形于色,恐怕是没有人敢接近余栎。
焉医生,这个是什么做的,甜甜的,好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