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2)
扎西还真让他说得笑了一下,要是你没干出之前那些事,我还真能把你当朋友。
萧陟忙说:我之前那是太年轻,不过真的已经改了。你得这么想,也许这就是佛祖的安排,让我当时做错了事,才有机会在今天遇上你。如果我一直都跟现在似的这么懂事儿,咱俩就算再投脾气,见不着面也是白搭啊。我之前就说,看你特别面善,没准咱们前世就见过呢。要不然我怎么会做出那种猪油蒙了心的糊涂事呢?还不就是为了这会儿坐这儿跟你一起说话?
扎西张了张嘴,对他这番胡搅蛮缠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藏族人世代相信万事有因果,今世果,前世因,被萧陟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如此。
扎西,跟我说,家里怎么了?萧陟在他背上拍了拍。
扎西对着他关切的眼神,内心挣扎了一番,低声说道:有人去我家闹事,把留在家里的两个阿爸打伤了,我阿妈她一着急就吐了血,被送进汉人的医院,医生说是胃出血,不好好治疗会很危险
等等一下子信息太多,让萧陟有点儿反应不过来,你家里的两个阿爸?阿爸不是爸爸的意思吗?哎不是,你阿妈胃出血了?钱够用吗?那边医疗条件过关吗?
扎西眨了眨眼,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你还真挺着急的钱,还算够用吧,等我和强巴阿爸回去把今年的青稞收了,可以卖一些出去,我正在画的一幅唐卡也快画完了
扎西,我有钱。萧陟直接打断他。
扎西怔了一下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忙摇头想说什么,又被萧陟打断:我的钱你随便用,千万别跟我客气,给阿妈治病要紧。
他一提阿妈,扎西就说不出话来了,你他睁大了眼睛,眼圈更红了,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这么好?
萧陟又恢复了嬉笑的模样:要不要我把咱俩前世之约的故事再讲一遍?
扎西有些无奈地笑了,按了下眉心,你说话,总是很别扭,好像我们那边的男人们对女人们说话一样。等跟我们去了西藏,可不能跟别人这么说,我们康巴的男人脾气都很大的,惹急了直接用藏刀捅你。
嗯嗯,萧陟猛点头,嘴角挂着笑意:我不跟别人这么说话,只跟你这么说话。
扎西故意拉下脸来,我也会发脾气的。
萧陟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不会为这事跟我发脾气。
扎西起先是不解,疑惑地看着萧陟,眼见着萧陟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好像一汪清凉的山泉,又好似夜间银色的月光,要无声无息地流进他心里最深的地方。
我去找阿爸。扎西突然站起来,又觉得自己反应有些奇怪,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看他们吃饱没。也没再等萧陟反应,快步逃出了客房。
阿爸和才让早就吃完了,两人正垂头坐在沙发上,愁容满面,见扎西出来,阿爸说:跟那个汉人说,一会儿我们就出发,坐十点多的火车走。
阿爸啦,萧根旺说他愿意借钱给我们!扎西这么说着,就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阿爸眉毛一立:我们不借别人的钱!
阿爸啦,扎西安抚地看着他,阿妈的病要紧。
阿爸闻言又蔫了,重重地叹了口气。
阿爸啦,扎西坐到他身侧,萧根旺是个好人,可以做朋友。他总说觉得和我前世见过,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之前活佛说,金宝瓶现世有其缘由,选定我来寻找也有缘由。也许这缘由,就是这个汉人吧
阿爸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个汉人?他可知道这个汉人干了什么好事,骗多吉家的虫草、还从他家偷东西。
扎西坚定地点头:我相信他。
阿爸犹豫不决,才让在旁边说:阿爸啦,听哥哥的吧,阿妈还在医院里受苦呢。
阿爸攥了攥拳头,对扎西说:你跟他说,谢谢他,算了,还是我亲自和他说吧。说着,阿爸站起身,正好这时萧陟也出来了,阿爸走到他跟前,在他手臂上用力拍了两下,用生疏的汉语说道:谢谢你,借钱。
萧陟一挑眉,知道这是扎西传达给他的意思是借,而非给。
行吧,萧陟咧嘴一笑,对扎西说:依我们这里的规矩,借钱要打欠条的,你会写汉字吗?
扎西忙点头,会的。
萧陟翻出纸笔,写了张简单的借条,金额一写就是一万,把扎西吓了一跳。
在这个时候,内地一说万元户都是了不起的大款了,像扎西他们住在西藏的牧区,接触钱的机会很少,更是基本没听说过这么多的钱。
这,太多了吧?扎西不确定地问萧陟:胃出血这个病,要花这么多钱吗?
不是不是,萧陟忙说:这不是,穷家富路嘛,咱们马上要出远门,多带些钱备用。
扎西使劲摆手:用不了这么多,我们他有些羞涩,脸又微微有些红:我们还不起。
傻瓜,萧陟一乐,抬手又在他脸上捏了一下,用剩下的直接还我,你用了多少还多少不就得了。
扎西讪讪地假装去看借条,一旁的阿爸和才让看得目瞪口呆,追着扎西问了好几句,都被扎西搪塞过去。
萧陟好奇:他们问什么?
扎西没抬头,眼睛还盯在借条上:问我为什么不揍你。
萧陟哈哈一笑,你可舍不得,现在我可是你债主了。
扎西充耳不闻,目不转睛地盯着借条上的字,耳朵却跟脸一样红了。
两人在借条上分别签了字,扎西指着萧陟的名字:这是什么?
萧陟把手指头也凑过去,和扎西的指尖抵在一起:我的新名字,萧陟,陟,是高山的意思。来跟我一起念,萧陟
扎西以前学汉语的时候习惯了,当即下意识跟着念起来:萧陟这两个字从舌尖上生出来,左胸口那里突然一烫,让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按住那里。
萧陟一直仔细看着他的表情,见状笑逐颜开,轻声说:扎西,现在我是你的债主,你可得什么都听我的了。
扎西回过神来,把手放回大腿上,不知为什么,从刚开开始,心就跳得很快,身体各关节也开始不受自己控制了,好像麻掉了一样。
他跟萧陟说话的时候都不太敢看他,低声道:你别想骗我。现在不是旧社会了,我欠你的钱,还钱就可以,不用事事听你的。
萧陟笑得更起劲,用更轻柔的声音、仿佛是在对一支成熟的蒲公英说话一般:是我说错了,是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扎西一时又没有理解,对着萧陟嬉笑的表情看了两秒才突然反应过来,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这下他是真的明白了,有些生气、也带了些别的奇怪的情绪说:你是故意的!
萧陟笑着点头,你总算看出来了。
扎西反手就要摸刀,触到刀柄又停下来,气呼呼地看着萧陟,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萧陟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竟然缓缓地朝扎西倾过身去,拿起他的另一只手,在自己脸上轻轻地刮了一下:打一下,不许生气了。
扎西脑子里轰的一声,脸上瞬间全是血色。
他猛地抽回手,噌地站起身逃进了厨房。
汉人。
萧陟正看着扎西的背影偷笑,闻声猛地一哆嗦。天啊,他刚才竟然把一旁的阿爸和才让彻底给忘了。
才让眨着黑亮亮的眼睛,好奇地问萧陟:你和爱热,干什么?
萧陟清清嗓子,爱热是哥哥的意思?
才让点头。
哦萧陟拖长了音调,连说带比划地解释:这是我们的习惯,借钱的时候,就这么干。
才让恍然大悟,向同样纳闷的阿爸转述了一遍,原来在汉人这里,借钱的人要打往外借钱的人的耳光。
扎西面红耳赤地从厨房里冲出来,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萧陟!你别乱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