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牛车上只有车夫一人，书童一人，进士一位。

就见那年过五十的进士缓缓走下马车，面带和善的微笑，目光落在那大学士脸上。

“下官刘半峰，见过州牧大人。”黄山府知府刘半峰毕恭毕敬作揖。

“三十年前向圣书院，你我初遇，你说乱天下者天下人也，还曾记得？”

“下官记得。”

“二十五年前，本官宴请新科秀才，你说景国无人，庆国可取而代之，可曾记得？”

“下官记得。”

“十七年前，你初上朝堂，铁骨铮铮，直斥奸臣，可曾记得？”

“下官记得。”

“四年前，你曾言，你当不了好官，但能当个好知府，可曾记得？”

“下官记得。”

“两年前，你曾上书庆国，力陈景国之罪，请庆君鲸吞景国，你可曾记得？”

“孟子曰：‘彼一时，此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庆君不过明世者，方运当是王者，中兴人族，读书人自当景从。”

“你苦学多年，今日一旦迈出此步，前功尽弃，仕途毁于一旦。”

“一府之印而已，今日起，学生便不再是黄山知府、庆国之官。”刘半峰解下官印，抛向州牧。

“罢了……”

白云升腾，那大学士逐渐远离。

“大人知遇之恩，来世再报。”刘半峰弯着腰，许久不起身，似是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才缓缓直起腰。

刘半峰望着眼前一物发愣。

就见一座笔架在前方悬空起伏，霞光荡漾，发散着迷离之色。

刘半峰眨了眨眼睛，没错，这正是州牧大人的大学士文宝，正山笔架。

“用完还给本官！”一个严厉的声音自笔架中传出。

刘半峰以袖掩面，许久，伸手拿起正山笔架，坐上甲牛车。

“启程，前往宁安！”

庆国永州州院君大学士王云海，挂印而去，疾奔北方，临走前留下一联字。

忠君者当忠天下。

谷国大将杨玄业只身北上。

武国玉门关三将踏飞页空舟离开，临走前只留一句。

“只怕文胆碎。”

第974章 龙圣出手

鹰扬军驻守的玉阳关外，北芒将军丁豪盛半跪于门前，放下官印，高声道：“北芒将军丁豪盛，遵大人军令，全军自宁安县带到，不少一人，不缺一将。但，学生读圣人书，自当从圣人之道，鹰扬军中，再无丁豪盛！”

说完，老将丁豪盛翻身上马，一骑绝尘，原路返回。

一个秀才队长默默摘下头盔，扔在地上，转身离去。

随后，一人又一人摘下头盔，一人又一人转身离去。

最后，玉阳关下，只留一枚官印，以及一层厚厚的头盔铺在地面。

上到卫将，下到士兵，北芒全军折返！

玉阳关上，鹰扬将军蓝寻古捏碎城墙上的方砖。

孔城城门大开，数以万计的甲牛车连成一线，北上宁安。

橡县，毛家十六以上、六十以下的所有人坐上牛车，晃晃悠悠离开县城。

启国，殿试进士李繁铭背着大白兔，骑上蛟马奔驰在官道之上，临走前，在县衙留下寥寥几笔。

“先安天下，后定本县。”

人族各地数不清的人向同一个目标进发。

原本热闹的论榜渐渐冷清下来，只有宗家人、雷家人和巴空山聚文阁的人依旧在不断攻击方运，但回应他们的人越来越少。

左相府。

“恩师，北海龙宫伐宁安，本来无错，可现在全人族奔赴宁安，一旦势成，方运将有席卷天下之势，读书人莫敢不从，为以后景国对抗妖蛮立下根基！”计知白道。

柳山轻叹一声，道：“不愧是千年一出的方虚圣，以龙圣之天威相逼，本来是必输之局，竟然引得天下景从，奇才也。”

计知白苦笑道：“恩师，现在都火烧眉毛了，您怎么还有心思夸方运啊？北海龙圣不是傻子，之前斥责方运就算了，现在全人族都帮助方运，他要是真的命令龙族攻打，且不说会损兵折将，恐怕会引发人族仇视，真的会导致两族决裂。据我看来，龙王敖涡说的那些都是威胁之言，至少目前为止，三位龙圣未必愿意与妖蛮联手，一旦三海龙族背叛，孔圣的后手必然会发挥作用，我可不信区区契约就能绑住龙族千年。方运恐怕就是看准这一点，才不把北海龙宫特使放在眼里。”

柳山微笑道：“为师之所以夸方运，是因为为师并不担心。不过，方运和天下人的表现，的确超出了为师和一些人的想象，所以，有些事要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