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去(下)(1 / 2)
离去下
顾镜辞凝神望着秋娘一会,似乎从那双阅尽世事沧桑的眼中中读到了什么。她低低道:“秋娘有话想对我说吗”
秋娘满是皱纹的脸上微微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似乎在笑,却又不在笑。她拉着顾镜辞的手坐下,轻轻叹道道:“我一个老婆子也不晓得你们年轻人这些情啊爱啊的,所以只是想告诫你们一句。自然,你若是觉得我老婆子啰嗦,那我也就不提了,免得大单于又觉得我不喜欢你了。”
顾镜辞微蹙秀眉,在思量着这话里的意思。秋娘已经扶着顾镜辞坐到了梳妆台前的绣凳上。她望见那影影绰绰的黄金琉璃连理折枝十二棱铜镜里,有一个淡色衣裙的神色淡然的女子,明明正是年少青春的年纪,偏偏眼眸中有些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惆怅惘然。
秋娘撤去她头上固定发丝的珠钗,随手散开顾镜辞的发髻,道:“阏氏的头发真好,黑而亮。许久未曾为人梳过发了,我来给阏氏梳梳头发吧。”
她熟稔地执起梳妆台上的象牙镂雕梳子,沾了点儿一旁鎏金珐琅妆盒里的沉香茉莉花水,替顾镜辞一下一下篦着头发。秋娘望着顾镜辞镜子里的模样,不觉喃喃自语:“真是像啊。”
“什么”顾镜辞有些疑惑,转头问道。
秋娘苦笑,一边梳发一遍道:“大单于没有与你说起过”
顾镜辞笑了:“说什么”
秋娘又摇摇首,幽幽长叹一声,自语道:“或许是他不想让你知道吧。”
顾镜辞也不再问下去,她知道,既然是不想让她知道的事情,自然不希望她再追问下去。
“阏氏可知,奴婢想要告诉阏氏什么吗”
顾镜辞摇摇头,如实回答道:“不知。”
秋娘笑道:“奴婢想问一问阏氏,真的愿意嫁给大单于吗”
顾镜辞微微一惊,想要回身秋娘却按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先不要急着回答这个问题”
“喜欢一个人,和要嫁给这个人,是完全没有关系的。喜欢,可以是最单纯最简单的,想要和他在一起,想着他的样子,想和他做最美好的事情。而要嫁给他,就注定要将一生的荣辱贫富交于他。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一贫俱贫,一富俱富。于普通人者,就是一辈子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吵吵闹闹,拌嘴生气;于高位者,就是一生的沉沉浮浮,起起落落。”
“其实无论于高位者,还是普通人,最最重要的,还是要彼此能够理解彼此,他们都是人,都会有七情六欲,没有人可以无限度的纵容你。”秋娘徐徐道:“男人的心里有天下,有江山,有功名天下;而女人不一样。女人的心很小,只装得下爱情。所以女人依附于男人,于她们而言,男人就是天下。”
顾镜辞细细思量着秋娘的话,顿时有些沉默。
男人的心里有天下,有江山,有功名天下;而女人不一样。女人的心很小,只装得下爱情。所以女人依附于男人,于她们而言,男人就是天下。
于她们而言,男人就是天下。
男人就是天下。
天下。
她忽然有些顿悟,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明朗。宛若一头在黑暗里左冲右撞的迷失者,终于找到了那个光芒万丈的出口。
“我的天下”顾镜辞一字一字呢喃着,声音有些轻微的颤抖与哽咽。
她的天下。
嫁给他,就注定要将一生的荣辱贫富交于他。
她以为,时间会将她对他的爱淡去,淡如水,淡如风,淡如尘埃随风逝去。
可是她错了。
她对他的爱已经化作刺青深入骨髓,刻骨铭心。溶入血,融入肉,融到骨髓深处流到心口。
她懂了。
哪怕她可以接受很多人,却唯独只爱他一人。
哪怕那是背叛,哪怕那是漠视,她的心依旧如烈火般,至始至终从未改变。他的身影在自己心里,至始至终从未离去。
秋娘只是轻轻道:“阏氏不必太激动了,奴婢还有些话没说话”
顾镜辞的指甲用力地嵌进肉里,她眉心紧蹙,感觉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突然又活起来了。
“奴婢从一开始见到阏氏就觉得阏氏有心事。那不是对大单于的刻意勉强,却也并不甚为一种女人对丈夫的感觉。阏氏有心事,是吗”秋娘依旧为顾镜辞梳着发髻,她的手如干枯的树枝一般,却依旧灵巧地翻动着,将一缕一缕的发丝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