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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追兵,耗尽了封无痕的体力,以至于奔行百余里便那般疲惫。今日元气恢复,只消半盏茶光景,便听远处蹄声橐橐,封无痕已乘着一匹红马飞驰而来。
那马儿远望似一团在风中飞扬的烈焰;待它策近看去,毛色鲜艳得如欲滴出血来。
冷汐昀微微错愕地望着他,迟疑道:“这是我昨日留在客栈的汗血宝马”
封无痕在她面前勒马止步。旋即一跃下马,朝她微微一笑:“我去查看过了,赭衣卫那些人大概是怕了我天玄门的威名,全都撤走了。这一路上,冷姑娘大可安心了。”
冷汐昀颔首致谢,默默接过他递来的缰绳。即又从马鞍上挂着的包袱内取出一只水囊、几块干粮,递给封无痕。“出了这片林子,便是荒地,附近很远都没有人烟,这点干粮和水你带着,应该能够解决一顿吧”
“谢啦。”封无痕也不客套,伸手接过。
冷汐昀翻身上马后,仍望住他,低声问道:“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封无痕沉吟道:“我跟阿雪多年朋友,无论如何,我不会放着他这样生死未卜不管的。何况”这个看似洒脱不羁的少年将军眼里忽然有了一抹看不见底的愁痛,“何况,我早已答应过他姐姐,在她不在之时,定会为她好好照顾阿雪。”
冷汐昀听言轻轻颔首,仿佛松了一口气:“那我便放心了。我亏欠禁凌世子甚多,他前次重伤垂危,虽非我所愿,然也是因我而起而今次,他又是为我亲手所伤。我不敢奢求他原谅,只望他此次能够化险为夷、安然无恙。”
封无痕事前与禁凌叶久别重逢,二人并无机会谈及禁凌雪重伤的因由;而柳千寒也一直对此事守口如瓶。因此封无痕并不清楚这各中因由,闻言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抬眸问道:“对了,所谓皇命难违。皇上命我寻回修罗令已有一段时日了,若是再拖下去,我怕我爹会有麻烦。找回阿雪后,我打算先带着修罗令回帝都复命之后,再去碧落山为你寻找那根法杖你不会介意吧”
“也好,此去生死难料,回去跟家人好好作别一番,也不枉为人子一回。”冷汐昀依旧是用那副淡淡的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
封无痕闻言登时哭笑不得:“你这丫头,又咒我。”
冷汐昀不再答话,只是默默与他拱手作别。旋即手控马缰,挥鞭而去。
不知再见之时,你会信守承诺、为我取得法杖;还是远方传来的,已是你的死讯啊我七千年前的同伴。疾驰之中,冷汐昀心中默默这般想着。
她依稀记得,梦里那个“封无痕”的面容:年轻而威严,仿佛是个令她尊敬的前辈,和梦中那个“禁凌叶”间,似乎有着某种微妙的萦系。
那,是她七千年前的那一世所残留的记忆吧
恍恍惚惚地想着这些,宝马已载着绯衣女子,奔行出了这片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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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姐姐,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救你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如果救回我,需要牺牲你自己的性命的话你,也甘愿吗”
“我我愿意”
是的,那个稚嫩而坚定的声音,那样清晰地响在他耳畔、响在他的灵魂深处,令他无论如何地想要逃避,都无法忘记忘记那夜发生过的一切
他承诺了,不惜舍弃自己的性命,救回她的命。然而,那个女子只要他吐纳运功,将部分真气渡给她。
然而,便在他凭借从前封大哥教给他的方法,凝神为她注入真气续命之际,却陡然发觉,这个气息已近濒死的女子的心脉并不衰弱,反而异常的强健。
便在他诧异于这个问题的瞬间,却蓦地感觉一股刺骨的幽寒,猝然从他的胸前渗入
他茫然地垂下头,目光注落在自己的胸口然而,便在那一刹,一阵从未有过的痛意从心脏处贯穿而来,迅速涌遍了他全身每一处的筋络和血液
从胸口狂涌而出的血珠迅速染红了他洁白的衣衫,转瞬又点滴坠落在身下的雪地里,在雪地上泼墨般溅开大朵嫣红的桃花。
禁凌雪来不及抬手去捂住胸口的伤处、为自己止血,双手只是茫然无措地朝前方抓去,似是想要握住那个绯衣少女的手,问清她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然而,那个少女只是冷冷退开一步,他的手当即抱了一个空,旋即一个踉跄,栽入了身下的雪地里。
“冷姐姐”用尽最后的力气,少年从唇间挣扎着,倾吐出心中的疑虑与不甘,“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他此际整个身体都僵卧在雪地里,唇间吐出的每一个字,似乎都费尽了他所剩余的最后力气,甚至已连双眼都睁不开了。
“为什么”仿佛方才那些奄奄一息的哀呼不过是一场妙到毫巅的演绎般,此刻的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听见她冷锐的讥诮声从身后传来:“呵,从前我在帝都里无依无靠,才会来讨好你,如今幸蒙卡索尔殿下垂青你,算个什么东西”
“冷姐姐”少年已然气若游丝,却仍旧虚弱而执拗地喃喃问,“你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当然。”就听少女的声音顿了一顿后,曼声说道,“我跟了卡索尔殿下,从此便可每日锦衣玉食、高床暖枕呵,作为女人,那真是一辈子梦寐难求的幸福了”
“可是”他听见那个少女的声音陡然略近了一些,似乎对方正俯低头,凑在他耳旁轻轻吐字那个声音依旧那样清凌动听,让人沉溺。然而此刻,却如一柄冷锐的刀锋,在他胸口捅下一刀又一刀血口,再狠狠地凌迟为一段又一段
“你知道么我一想到我那时候大脑发热,去为你这个傻子远赴离都青昴城、刺杀襄穆王,我就觉得恶心”
“我看见你那含情脉脉地注视我的眼睛,我就觉得想吐”
“为什么别的男人眼睛都是黑色的,你却长着一双吸血鬼一样的蓝眼睛”
少女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都准确无误、毫不留情地直中他心头软肋。仿佛在伤口上再撒了一把幽寒的针芒,直刺进他脏腑深处去自他有了记忆以来,还是头一次,这样深切地感受到,那种直渗髓骨的心痛与寒冷
“冷姐姐,”少年仿佛仍犹自不肯甘心,竭尽最后的力气,扯住她的衣角,喃喃问出最后一句:“你、你当真是这般讨厌我”
“是的,只有你死了,我心中的不适感才能消除,我才能够安安心心跟随卡索尔殿下去泰息翡。”
他已经再也听不清楚她后面的话语,就觉黑暗的潮水覆顶而来,迅速吞噬了他的意识
纷漠的雪花徐徐流泻在他逐渐褪去血色的苍白面颊上、乌黑的长发间,渐渐将他胸口的那滩怵目的血渍也虚饰为一片浑噩的白
在确定他已陷入昏迷后,那绯衣少女忽地轻轻叹了口气。那一瞬,有微漠的紫光在她乌眸深处若隐若现在少女平静的面容之后,那眸中神光里,却似乎含着某种悲悯的叹息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