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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知道阿术的意志不可屈服,只得慨叹着上马离开,最后,他惆怅而又无奈的看了看仍旧浮着若干焦尸的泾河,看了看两岸与黄沙漫漫的中亚迥然不同的苍翠青山,仿佛有着某种不详的预感:或许,这是今生最后一次看到中原山河了罢
中亚霸主的羊毛大纛缓缓后移,撤退的牛角号声响彻泾河北岸,在山谷中回环鸣响,蒙古军灰白色的死亡浪潮,就以和进攻时同样快的速度,甚至更快的速度退了下去,在第二军的阵前留下了一大片一大片残缺不全的人马尸体。
“汉军竟然厉害到如此地步”回鹘牧人赛力杜悻悻的拨转马头,心底却有着五六分庆幸:幸好、幸好,海都汗及时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否则这十多个万人队。只怕命运要步南岸杭爱山、六盘山诸军的后尘哩。
侥幸逃生的龟兹武士色愣格有些落寞,一边打马逃走,一边忿忿的骂道:“狗日的南蛮子,居然如此凶横霸道,本说随汗王入关大抢一把,哪晓得偷鸡不成倒折一把米,枉费了许多粮食,连马儿都跑瘦了”
蒙古帝国从建立伊始就没有固定军饷,每当大汗传下出征命令,士卒就要自己准备战马、弓箭、武器和盔甲,还要负担一部分的军粮,即便是忽必烈建立北元,也只是实行了“军户”制度,以五户或者十户平民供应一位军人的支出,而朝廷并不掏自己腰包。
海都统治下的窝阔台汗国,连军户制度都没有实行,全部花费都是武士们自筹,武士们惟有打败敌人才能放手大抢,才能收回成本、获取利润,否则留在老家的妻儿老小就得喝西北风。这也就是蒙古帝国军队在百年征战中,侵略如火、每战必克的原因所在。
只可惜,侵略如火的海押立各军,最终未能攻破不动如山的第二军,武士们只能仓惶北逃,未能攻进汉地劫掠一番,显然这次出征的所有参与者都亏得血本无归,回鹘、高昌、吐谷浑、九姓突厥等族的不少武士,已经在盘算回到家乡后,怎样应付那些放羊羔儿息的色目人了。
听得色愣格抱怨。赛力杜顿时满腹愁肠:“汗王将我放的羊儿全都征收作为军粮,我只好找巴依老爷借了羊羔儿息,购买了盔甲武器,预备到汉地抢到金银财宝,再还给巴依老爷。可现在一个铜板都没有抢到,回去了可怎么办天呐,巴依老爷会把我的未婚妻抢走做奴隶的”
中亚纷繁芜杂的民族,西辽、花拉子模、突厥、阿拉伯帝国、蒙古帝国各方势力你方唱罢我登场,赛力杜、色愣格这些武士心目中从来都没有什么道德、是非可言,优胜劣汰、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是他们亘古不变的真理。
从抢到了金银财宝,回去就是英雄豪杰,没有抢到,就是狗熊孬种,非常简单的判断,也是非常有效的判断。
草原上的生存法则,从来不会同情弱者,正如马太福音中所言,“凡有的,还要加给他,叫他有余;凡没有的,连他所有的也要夺去”,赛力杜、色愣格这些可怜的失败者。眼瞅着就要变得一无所有了,这士气能高得起来吗
从海都下达撤退命令那一刻开始,这支以劫掠和侵略为目的组建起来的庞大军队,在一瞬间就失去了意志,失去了灵魂,垂头丧气的武士们无可奈何的抽打着马匹,在羊毛大纛指引下向六盘山大营逃去。
“哼,还有心去想回老家的事情,我看你们还是省省吧”百户官正巧听到了几位士兵的议论,满腹牢骚的道:“等躲过了汉军的衔尾追杀,留着性命回海押立、玉龙杰赤和撒马尔干。再想办法去应付巴依老爷的羊羔儿息吧否则死掉就一了百了,安拉也不会把你留在人间的债务,于死后清偿”
这不是吗,汉军的骑兵已经追上来了。金刚、毒蛇、断刃三个重装军各有一个骑兵团,各师又有骑兵营,各团又配着骑兵连,山地战编制的四川第二军也有一个营,各师配属骑兵连,算下来四个军骑兵总数不下万人,又有步兵、后勤辎重兵、炮兵中不少人虽然不会马上冲杀,却可以骑马跑路、下马作战,这些人解下拉炮车、辎重车、工兵车的马儿,扣上鞍鞯骑了上去,也不下万人之数。
嘀嘀哒-嘀嘀达-嘀嘀嘀嘀,楚风所在的高岗上金底苍龙旗前后挥舞,激越的冲锋号响彻云霄,汉军骑兵像出笼的猛虎,追着海都的屁股猛揍。
本已士气低落,哪儿还经得起这般冲杀赛力杜、色愣格们亡魂大冒,鞭子劈里啪啦的甩到马屁股上,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否则下马一块跑岂不是快得多了
兵败如山倒,古典时代从来就没有一支军队能靠自身的力量从衔尾追杀的困境中摆脱出来,所有的阻截在势如破竹的追击者面前都会显得软弱无力到了极点,一层层被突破,一片片被斩于马下。
山冈上观战的陈淑桢,胸中热血沸腾,手握宝剑跃跃欲试。她盯着身旁夫君楚风的脸庞若有所思:想当年,文天祥兴国之败,李恒便是以这样的方法衔尾追杀,一路上寸步不让,逼得文天祥逃到空坑若不是楚风和自己领兵出现在空坑,只怕文天祥的处境不会比今天的海都强吧
“奇怪了,”陈淑桢有些困惑的看了看楚风,“那时候,夫君怎么知道文天祥会从兴国败退到空坑难道他真的如书上所说,会神机妙算”
当年空坑之事。陈淑桢只当楚风凑巧而已,但后来发生的许多事情,都像冥冥中注定一般,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她贴近楚风的面颊,悠悠的问道:“喂,当年文天祥败退空坑,还有后来许许多多的事情,都太巧了吧楚兄是不是真的会神机妙算呢”
美人儿呵气如兰,嘴唇中吹出温热湿润的气流,让楚风脸上痒痒的、酥酥的、麻麻的,楚风哈哈笑着,趁随驾众人注视着战场局势没人注意自己,便低声打趣道:“是啊,你的老公算无遗策呢,当初一见面就算定这红衣小娘子今生与我孽缘缠身,当有共枕之分”
陈淑桢莹白如玉的俏脸,登时布满了红霞,低下头去,素手不再按着剑柄,而是娇羞的搓揉着衣角。
嘿嘿,都老夫老妻了,还是这么害羞啊楚风只觉得,那句被无数人引用而略显流于俗套的诗句,此时倒是恰如其分: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恰似水莲花不胜的娇羞。
哪晓得陈淑桢识得调笑,并肩而立的乌仁图娅听了,却信以为真,登时娇嗔道:“夫君忒也欺负人了,当初既然一见面就知道有夫妻之份,何必让我爬十多丈的塔楼累得腰酸肩疼呢”
初入辽东,因为乃颜汗几十年不洗澡的“粗犷”造型,楚风实在是对未曾谋面的乌仁图娅“敬谢不敏”,草原明珠不忿之下,偷偷从墙外爬上十多丈高的塔楼,去面见楚风质问此事,此时只当楚风真能知过去未来事,便当他故意捉弄自己咧。
不料陈淑桢听了之后顿时两眼放光,精神为之一振,玩味的看着楚风和乌仁图娅,就像原配夫人把一对“狗男女”捉奸在床:“什么什么,爬塔楼去见楚兄,嘿嘿,这事我们怎么都不知道嗯嗯,得细细审一审哦”
乌仁图娅立马羞得面红过耳,一张健康栗色的美丽面庞变得绯红,爬塔楼这事,一直没对外泄露过,也瞒着几位姐姐,这下说漏了嘴,只怕将来她们要笑话一辈子呢。
“女人啊女人,无论皇后还是总督,最终都是八卦之气充塞天地、纵横古今的女人”楚风摇着头,非常装逼的说了这么句。
两位夫人对视一眼,同时挥动粉拳:我打
随着战局大势已定,高岗上密切注视这战局的君臣们也放松下来,众人嘻嘻哈哈,一缓开战以来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