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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于旧朝的还有半岛中部四道”楚风哈哈笑着双手一拍:“有了,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就此各安所属,各守防区,同为我大汉藩属,齐心协力抗击蒙元,岂不是好”
好,太好了王昛第一个跪下去,这一次磕头不比前几番,额头在夯土路面上碰得砰砰响,实在是喜出望外。高丽旧臣有文学才子,立刻做了骈四俪六的颂词,一时间谀辞如潮,直把楚风捧做了高丽的再生父母。
维持现状三家分守高丽,总比金日光一家独大好朴成性看也不看金日光,率领着忠于他的北方义军将士叩谢圣恩。
事已至此,还有别的办法可想吗金日光无可奈何,只得接受事实,也跟着跪了下去。
街道两边的高丽军民听说化干戈为玉帛,不用再流血死人,全都喜得跟什么似的,欢呼声一浪接着一浪,只不过他们没有想到,小小高丽有了三家势力,又有大汉居中挑拨离间,将来真的会有平静的日子吗
羽葆鼓吹、虎贲前引,御辇在大军簇拥之下向满月台开去,迭克名城的汉军将士自然高唱凯歌,高丽文武臣子朝廷官兵跟在后面居然也是抬头挺胸喜气洋洋,只当是鞭敲金镫响、人唱凯歌还。
做大元的狗和做大汉的狗有什么区别既然如此,胜负与我们又有什么相干如今咱投降大汉,有了更强大的主子,应该高兴才对呀
所以高丽士兵跟着汉军,唱着“陛下之寿三千霜”,学着汉军士兵将脚步高高抬起再狠狠踩下,只不过初学乍练怎么都不对路,倒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味道
“恬不知耻,恬不知耻”郑思肖连连摇头,心中暗道:此夷狄真与禽兽无异也。
临安,一座飞檐斗拱、九曲回廊的府邸,范文虎正在书房中团团乱转,那位临安乡下好大威风的范老爷、范文虎的“二十九叔”则垂手而立,大气儿不敢喘一下。
减了田租、将惹事的帐房师爷打成了松鼠桂鱼,又特特为为的拖到乡下给那些泥腿子看了,料想皇帝也该消了气,范老爷就没敢把这事告诉长房族长范文虎,谁知道天底下就没不通风的墙,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还能不传进范文虎的耳朵里这不,就让家仆把这位不争气的二十九叔请来了。
“我说,老、老侄儿,”范老爷见这位老侄儿没什么反应,只得老着脸皮叫道:“族长,这事应该过去了吧叔是不争气,可得大汉皇帝,应该不至于和咱计较吧。”
“不计较不计较,你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惹事,我、我”范文虎看着这不肖的二十九叔,伸手揍他的心都有。
好不容易得了文天祥的对联贴在门上,虽然语多讥诮,持论倒还公道,大汉帝国又给故宋军中牺牲将士家属发了奖状、勋章和抚恤银子,报纸上、大门口骂汉奸的,终于渐渐消停了,偏偏这时候二十九叔去惹事,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说过多少次了,我范家当年走了岔路,担着顶汉奸帽子,能摘下来就是天幸。现在自该夹着尾巴做人,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咱们就拿娄师德唾面自干的本事对付,你们倒好,一个个生怕我范文虎不上法场,没事尚且要惹出事”
范文虎骂得起劲儿,范老爷诺诺连声,末了忍不住委委屈屈的抱怨道:“家下奴才们做了错事,咱认打认罚,赔银子坐牢没得半句怨言,断断不至于牵连到族长您老人家。可如今田地租子比往日减了大半,田价也一天比一天低,咱们范家的家业就这么败下去,可不甘心呐”
这话说的也是,范文虎知道朝廷迁都临安之后,闽广之地的陈家、原徽州祝家,还有那匠户出身的郑家、洪家、王家,都过来开工厂、建商铺,大肆招募工匠;又有朝廷组织百姓出洋垦荒,每户跑马圈地一百五十亩,两浙土地肥沃却面积不多,人口又稠密,听了这话佃户们像疯了似的,立刻登船出海,扔下这边的田地不管这样一来,人多地少变做了人少地多,租子见天的降,田价见天的跌,范家可是田连阡陌跨州连县的大地主,地价一跌家族财富顿时大幅缩水,地租降低更是直接影响各房收入,除了这位二十九叔,范家各支都过来抱怨无数次了。
范文虎正在发愁呢,就听得管家拖长了声音禀报:“葛明辉葛大人、吴耀文吴大人、苏州陈老爷、松江刘员外来访”
哦为免朝廷疑忌,这些故旧多日不曾往来,今天怎么同时登门拜访
“范大都督救命”葛明辉等四位员外齐刷刷的跪倒磕头,“各家佃户人心浮动,租子越降越低,田价跟着飞降,咱们实在撑不住了,只好请大都督拿个主意”
田地,是江南世家大族的根本,就算大丝绸商、大盐商,也是赚了钱回乡下买田置地,如今大汉帝国的初步工业化和海外移民,转移了大批农村劳动力,改变了土地和劳动力之间的供需关系,直接导致地租降低、田价降低,江南大族终于吃不住劲儿了。
吴耀文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往日卢世荣在江宁正肃吏治、追查亏空,咱们都道是贪狼星临凡,到咱江南刮地皮了;哪晓得大汉朝廷轻徭薄赋,却比卢世荣狠上百倍,地租田价大降,这是挖咱的命根子啊”
确实,大汉经济体制与过去的区别,必然产生一个转型期,转型过程中贫苦百姓和工商业者受益,地主阶层则首当其冲受到打击这个打击比北元提举常平大使卢世荣的搜刮更可怕,卢世荣只弄走了各家的浮财,大汉却直接动摇了他们的根本:土地租佃制度。
几乎是一夜之间,财产缩水了三分之二,各世家大族都慌了神,要知道吴耀文、范文虎等人,与其说是统帅军队的将军,不如说是正经八百的地主、商人,当年的范家军就是他们看家护院的狗腿子啊
见范文虎沉吟不语,范老爷干脆不要脸了,对长房侄儿跪下,膝行而前抱住他大腿:“族长,咱们范家的家业不能就这么败了呀一大家子人还得吃饭,求您老给拿个主意啊”
范文虎过去为“虎”作伥,此时却是骑“虎”难下:身为范家长房族长,对名下的产业自然清清楚楚,田价、地租骤降,好比被人抢走了三分之二的财产,又怎么不心疼呢但大汉朝廷,又是如今的几家巨室能对抗的吗
“起开”范文虎不耐烦的把腿从二十九叔的怀里拔出来,悻悻的道:“兵权全交了出去,咱们现在连一兵一卒都没有,你们还想怎么样难道要咱这把老骨头和人家的钢刀、火枪去拼命”
二十九叔范老爷闻言为之气沮,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真个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葛明辉等人却是闻言大喜,范文虎如此说法,就是有门了呀
“范大人蒙皇帝青目,才令文天祥文部长赐了这副对联,挂在门上好不荣耀,既然如此,便请再去和皇帝商量商量,终不能让咱们饿死吧便是留着咱们,做个千金买马骨的样子也有用啊”
范文虎闻言简直哭笑不得,上联“殿帅叛宋是罪魁”、下联“都督降汉实功首”,横批“将军不战”,这对联分明是讥嘲揶揄,各家却深为艳羡:他们想得这样的对联还得不到呢
“罢了罢了,范某就替各位走一趟大不了不要咱这张老脸,终请皇帝给咱江南士族留条活路。”
临安行朝中欢声笑语,江浙总督文天祥的声音最为大声:“高丽君臣如此不堪,真个蛮夷禽兽小小高丽,又分做三家,将来除了老老实实做咱大汉属国,再无别的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