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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纹的锦帕，颜色已经陈旧了，但是蒋离却认得出来，那是很久以前，当他站在树下，季江苒走到他面前给他的那张
“会没事的”那是那时季江苒对他说的话
那是暴雨中的一柄油伞，那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那是他世界里繁茂大树突然开出的一朵红花，他抬头，从此生命里就多了一个季江苒
司空誉的眼中只剩下那块锦帕，随既，在人群的声音里，一刀，砍向了他的背，鲜血洒在他脚下旋转出一朵朵盛开的红梅，他动也没动
第二刀，砍在他的肩膀，他也没动
人们看红了眼睛，嗜血的暴动在他们体内增长，他们拍掌大笑，他们欢呼，他们庆贺，可是那一刻，眼睛就是一面镜子，镜子里，好人变成了坏人，坏人变成了好人
透过他，蒋离知道他心中所想
如果他可以重头再活一次，他希望他可以是孔厥，他希望从一开始，他们就注定在一起，不是敌对的关系，她不会恨他讨厌他，她身边也没有站着另外一个人
他此生深爱的人，他爱她入骨，哪怕，她从开始，便爱着另外一个男人
一刀接着一刀，地上的血越来越多，伤口越来越多，下面的男人，却一直看着手中的锦帕，从未移开过目光
他似乎看见那年
季江苒站在他旁边，垫着脚尖，手举得很高，笑看着他，转身面对他，看着她拉着自己的手，巧笑嫣然
对他说“今日是中元节，你要和我一起去放河灯吗”
而他会回答
“好”
他会站在她身旁，看着她的一撇一动，看着她说着各种动听的话，然后她将那盏河灯推走，那上面，写着
我希望，以后每一年的中元节，都可以和司空誉一起过
那么，以后的每一年，他都会为她准备一盏河灯，也会陪他她去河边，看着河灯飘走，看着她的笑，直到老死
一刀又一刀，司空誉的双腿跪在了地上，人群太喧闹，蒋离听不见所有的声音却听见了他双膝跪在地上的声音，那么响，那么深，也必定那么痛
司空誉的一生，求不得，爱不到，一生所无
那是她下山时候的心中所想，但是当亲眼看到，她却不愿相信
“我本以为，他会知道季江苒回来了，他会知道季江苒爱他，她愿意和他一起死，但是到死，他都是孤单的死”
蒋离紧紧的抱着孩子
“如果他看到季江苒出现在他面前，他不会让任何人动她，那么所有一切都不一样”音尘解释
“我知道，所以我觉得，我们是那么的残忍”
“师兄，你知道吗司空誉一生最幸福的一刻”
蒋离突然抬首看着音尘，眼睛像是半弯的月牙
音尘浅浅摇头
蒋离道
“是季江苒想要救孔厥的前夕，季江苒说她要在院中种些花草的时候，她对司空誉嫣然一笑的那一刻，虽然是假的，但是他还是开心的”
无数刀，砍在他的身上，那是千刀万剐的极刑，那是痛不欲生的死法，当司空誉躺在地上的时候，他身上无一处完损，只有手中，捏着那张锦帕，只有眼睛，看着那块锦帕
而季江苒，便在那时候出现在人群，挣扎着，往前走
谁又知道，季江苒当初说的话，竟然成了真
“司空誉，如果你不杀我，终有一天我会杀了你，亲眼看着你死去，一刀一剑的让你感受到生不如死的痛苦，亲眼看着自己血肉绽开却无能为力的样子”
季江苒的声音在回响，蒋离不忍心的垂头看孩子
大家认出了季江苒，喧闹声停止了，所有声音都停止了，侍卫们手中的刀也染红了，赵王开心了，全天下的人都开心了
只有季江苒，看似平稳却仓促的往司空誉的位置走去
她的眼中只有躺在地上的司空誉，满地鲜血，数不完的刀口，以及，眼睛看着手中的锦帕
她就那么看着，连高台之上孔厥呼喊她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然后，她蹲下去，触摸到司空誉的脸颊，还留有温热，只是他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焦点，只有一块锦帕倒映在那颗宝石一样的眼珠中
空气里传出了花香，蒋离抬首看着天空
空中有舞动的花瓣翻飞，细小却令人无法忽视的，带着清新的香味
似有似无的，那是梅花花瓣
香味悠远，传到了她的鼻尖，也好像只是传到了她的鼻尖，那些飘洒的花瓣，也好像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
那是季江苒院子里的梅树
她十岁生辰那日，飘落在司空誉与季江苒两人肩头的梅树
俊美少年，温柔少女，他们对立而站，少年垂眼，眼中有笑意，少女扬着笑脸，笑声传遍空际
蒋离怔怔的，当她回神的时候，就看着下面的季江苒在笑，然后，她将司空誉为她带上的狐狸发钗取了下来，下一刻，发钗没入她的心脏，她看着司空誉，笑着倒了下去
手落在司空誉的手上，两人的手中间，是那块褪色的锦帕
也许在后来会有人问到这样一个问题
司空誉究竟是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
那时候，蒋离会告诉他
司空誉或许是世间最坏的人，但在他爱上季江苒的那一刻开始，他便注定当不了坏人，他不是坏人，他只是，把他所有的好都给了季江苒一人罢了
、第 24 章
司空誉死了，季江苒死了，而孩子，蒋离抱着他离开了赵国
来到了司空誉早已部署好的地方，一个大大的宅子，几个下人，以及花不完的银子，他早已为季江苒母子准备好了后路，然而最后活着的只有孩子一个人
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和想象中的一样完美，也不是每一件事情都会如同所期待的那般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季江苒死了，这个经历了人生跌宕起伏的女人直到最后都不知道杀害自己一家人的凶手是谁，她一辈子都在恨那个男人，哪怕是在死的时候
司空誉也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爱的人也爱着自己,甚至不知道季江苒最后选择了和他死在一起
虽然他不能像孔厥那般从一开始就和她注定在一起，但是最后，却是走在了一起
音尘告诉她，一切都是早已刻画好的，天命便是如此，他们的死，需要成就司空无求
她却在想，这一切，究竟是谁刻画好的，谁说的话是天命，谁才是主宰者
离开赵国的那天夜里，蒋离做了一个梦，和之前的梦不同，那个梦里，没有了那个美丽的女子
她想，也许她也是天命中的一颗棋子，她正在下一盘棋，棋局里面，有关于多年前万妖之王的秘密
高耸的雪山，延绵整个四周，抬头望去，好像天都触手可及，她从来没有去过那样的地方
雪山入云，她所能看见的地方全都是白茫茫的积雪，但是她却感受不到冷，伸手触摸天空簌簌而下的雪花，却在落入手心的那一刻就消失不见，她惊恐的看着脚下，却发现，那些松软的积雪，也根本踩不出任何的脚印
她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团红色，从她的脚边，用很快的速度窜了过去